PART TWO 太平洋 The Pacific Ocean(第32/75页)

我一直看着,直到城市的灯光熄灭。

在“齐姆楚姆”号上,我只见过海豚。当时我以为要不是有经过的鱼群,太平洋就是一片居民稀少的荒芜的水域。从那以后我才知道,货船开得太快,鱼跟不上。你在船上看见海洋生物的可能性就和你在高速公路上的汽车里看见森林里的野生动物的可能性一样小。海豚游的速度非常快,它们在小船和大船周围玩耍,就像狗在追猫:它们一直向前冲,直到跟不上为止。如果你想看野生动物,那就必须在森林里静静地步行考察。在大海上也是一样。打个比方说,你必须用步行的速度在太平洋上逛过去,才能看到那里的富有和丰饶。

我侧身躺了下来。五天来我第一次感到了几分平静。一线希望——来之不易、受之无愧、合情合理的希望——在我心中燃起。我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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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我醒了一次。我把顶篷推开,向外面望去。天空异常明净,一轮弯月挂在天上,轮廓十分清晰。星星如此耀眼地平静地闪烁着,要说夜晚是黑暗的,似乎很荒唐。海静静地躺着,沐浴在羞怯的轻盈的光里,那是跳动摇曳的黑色与银色,在我周围无限伸展。周围的一切多得令我不知所措——我周围的空气那么多,我四周和下面的水那么多。我半是感动,半是害怕。我感到自己就像圣人马肯得亚,在毗湿奴睡着的时候从他嘴里掉了出来,于是他看见了整个的宇宙,所有的一切。就在他快被吓死的时候,毗湿奴醒了,把他放回了嘴里。我第一次注意到——在我的苦难经历中,在一阵剧烈的痛苦和下一阵剧烈的痛苦之间,我还将不断地注意到——我的痛苦是在一个宏伟庄严的环境中发生的。我从痛苦本身去看待它,认为它是有限的、不重要的,而我是静止不动的。我意识到自己的痛苦并不算什么。我能接受痛苦。这没关系。(是白昼让我抗议:“不!不!不!我的痛苦有关系。我想要活!我情不自禁地要把自己的生命和宇宙的生命融合在一起。生命就是一个窥孔,是通向广袤无垠的惟一一个小小的入口——我怎么能不凝视我看到的这短暂而狭小的景象呢——这个窥孔就是我的全部所有啊!”)我咕哝了几句穆斯林祷告词,又接着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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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我身上不那么湿了,也感觉自己强壮了些。考虑到我有多么紧张,过去几天里我吃得多么少,我想这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

这是个晴天。我决定试试钓鱼,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早饭吃了3块饼干,喝了一罐水之后,我读了求生指南中关于这件事是怎么说的。第一个问题出现了:鱼饵。我想了想。船上有死动物,但是从老虎鼻子底下偷食物,这可不是我能做到的事。他不会认识到这是一种投资,会给他带来高额的回报。我决定用自己的皮鞋。我还有一只鞋。另一只在船沉的时候弄丢了。

我爬到救生艇上,从锁柜里拿了一套钓鱼工具和刀,还拿了一只桶,用来装钓到的鱼。理查德·帕克侧身躺着。我到船头时,他的尾巴突然竖了起来,但他没有抬头。我把小筏子放了出去。

我把鱼钩系在金属丝导缆器上,再把导缆器系在鱼线上,然后加上铅坠。我挑了三只有着迷惑力的水雷形状的坠子。我把鞋脱下来,切成片。这很困难,因为皮很硬。我小心翼翼地把鱼钩穿进一块平展的皮里,不是穿过去,而是穿进去,这样钩尖就藏在了皮里面。我把鱼线放进深深的水里。前一天晚上鱼太多了,所以我以为很容易就能钓到。

我一条都没有钓到。整只鞋一点又一点地消失了,鱼线一次又一次地被轻轻拉动,来了一条又一条快乐的吃白食的鱼,鱼钩上一块又一块的饵被吃光了,最后我只剩下了橡胶鞋底和鞋带。当结果证明鞋带不能让鱼相信那是蚯蚓之后,完全出于绝望,我试了鞋底,整只鞋底都用上了。这是个好主意。我感到鱼线被很有希望地轻轻拉了一下,接着变得出乎意料地轻。我拉上来的只有鱼线。整套钓具都丢了。

这次损失并没有给我带来沉重的打击。那套钓鱼工具里还有其他的鱼钩、导缆金属丝和坠子,另外还有一整套钓鱼工具。而且我甚至不是在为自己钓鱼。我的食物储备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