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曦(第5/6页)
她踩过淤泥和粪便,流着血,浑身颤抖,步履蹒跚。身边传来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我老婆的奶子比她好,”一个男人喊。一名车夫因为穷人集会要他让路而咒骂不休。“耻辱,耻辱,来看耻辱的罪人,”修女们反复地唱。“看这边儿啊,”一名妓女从妓院窗户冲下面的男人喊,同时撩起裙子,“上过它的鸡巴不如上过太后的一半多。”铃铛叮铛、叮铛、叮铛。“那肯定不是太后,”一个小男孩说,“她跟我妈一样松弛下垂。”这是赎罪,瑟曦告诉自己,我犯下卑劣的罪行,这是我的赎罪之旅。很快就会结束,很快就会抛在身后,很快就会全部忘记。
熟悉的面孔开始出现。一名秃头虬髯的男子从窗子里像她父亲那样皱眉往下看。他看起来那么像泰温,吓得瑟曦一个趔趄。一名年轻女孩坐在喷泉下,浑身沾满水珠,用梅拉雅·赫斯班的控诉眼神看着她。她还看到奈德·史塔克,旁边是红发的小珊莎和毛茸茸的灰狗——那应该是珊莎的狼。人群中钻来钻去的孩子都成了弟弟提利昂,弟弟像乔佛里死的时候那样嘲笑她。小乔也在,她的儿子,她的长子,她那有金色卷发和甜美笑容的漂亮儿子,他的嘴唇那么可爱,他……
太后第二次摔倒在地。
他们拉她起来,她抖如筛糠。“求求你们,”她说,“圣母慈悲。我认罪了。”
“您认罪了。”莫勒修女说,“而这是您的赎罪。”
“没多远了,”乌尼亚修女说,“看到没?”她指着,“爬上山就结束。”
爬上山就结束。没错,队伍已在伊耿高丘脚下,城堡矗立在头上。
“妓女,”有人尖叫。“通奸,”另一个声音嘶喊,“垃圾。”
“想吸么,陛下?”一个围着屠夫围裙的男人从裤子里掏出老二,咧嘴笑着。
这都不重要。她快到家了。
瑟曦开始攀登。
然而攀登路上,嘲笑和喊叫更为残酷。游行没经过跳蚤窝,因此跳蚤窝的居民涌来伊耿高丘下看热闹。在穷人集会的盾牌和长枪后,那些嘲笑她的脸孔后颈伸得老长,如此扭曲畸形,荒诞可怖。猪和赤条条的小孩在他们脚下来回跑,瘸腿乞丐和扒手像蟑螂一样在人群里穿梭。她看到只剩几颗牙的人,瘤子和脑袋一样大的丑老太婆,肩膀胸前挂着一条斑点巨蛇的妓女,脸上眉梢生满流脓灰疮的男人。他们咧嘴大笑,舔着嘴唇,吹着口哨,兴致勃勃地欣赏她踉跄走过。她的双乳因为用力攀登晃来晃去,有人便猥琐地提议,还有各种污言秽语。言语就像风,她心想,言语伤不了我。我很漂亮,我是维斯特洛七大王国最漂亮的女人,詹姆说过,詹姆从不骗我。甚至劳勃——那个不爱我的劳勃——也觉得我很漂亮,他想要我。
可她不觉得自己漂亮。她觉得自己衰老、残破、肮脏、丑陋,肚皮有生孩子留下的妊娠纹,胸脯也不像年轻时那样挺拔。没有外衣支撑的它们在胸口晃悠。我不该答应这件事。我曾是他们的太后,但现在他们什么都看到了,什么都看到了,什么都看到了。我永远不该让他们看到。锦衣宝冠的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后,赤身裸体、鲜血淋漓、步履蹒跚的她不过是个老女人,跟他们的老婆一样,或者说比起他们年轻漂亮纯洁的女儿,更像他们的老妈。我都做了什么啊?
什么东西涌上双眼,刺痛了她,模糊了视线。她不能哭,她不会哭,这些蠕虫永远不会看到她哭。瑟曦用手背擦干眼睛。一阵冷风让她剧烈颤抖。
那个老妇人突然出现在人群中,双乳垂到膝上,皮肤发绿生疮,她睥睨众生,浑浊的黄眼睛射出恶毒的目光。“来日你将母仪天下,”她嘶叫道,“直到另一位女人的到来,比你年轻也比你美丽,她会推翻你,并夺走所有你珍爱的东西。”
太后再也止不住眼泪,泪水像硫酸灼烧她的脸颊。瑟曦痛哭失声,用一只手遮住前胸,另一只手掩护下体,没命地向前冲,一路闯过前方的穷人集会,然后弯下腰手忙脚乱地向上跑。没跑出几步,她就绊倒了,她站起来继续跑,又跌倒在十码之外。接下来她只记得自己在爬,四肢着地,像狗一样爬上山。君临城的善男信女们给她让出一条路,他们大笑着,嘲弄着,欢欣鼓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