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第4/7页)
泰陀斯·布莱伍德大人骑着一匹跟其人一样憔悴的战马,来外庭会他。鸦树城伯爵极高也极瘦,鹰钩鼻,长头发,参差不齐、黑白相间的胡须里已是白丝见长,擦得鲜亮的红盔甲胸前镶嵌了一棵银树。那树光秃秃的,显然已经枯死,树周围有一圈振翅飞翔的玛瑙乌鸦。他肩披一件鸦羽披风。
“泰陀斯大人。”詹姆招呼。
“爵士。”
“感谢您允许我进城。”
“我可没邀请你进来,但我不否认自己盼望你能来。你是来招安我的吧?”
“我是来结束无谓的战争的。您的部下很英勇,但你们的事业业已失败。您准备好投降了吗?”
“我可以归顺国王,但决不向杰诺斯·布雷肯投降。”
“我明白。”
布莱伍德犹豫片刻,“你希望我现在就下马跪在你面前吗?”
一百只眼睛看着庭院。“风太冷,地上都是泥,”詹姆道,“等商谈好和平条件,你可以在书房的地毯上向我下跪。”
“您真有骑士风度。”泰陀斯大人道,“请进,爵士先生,我的城堡虽然缺吃少喝,但永远不缺少礼貌。”
布莱伍德的书房位于结构复杂的木制主堡的二楼,他们进门时,书房里炉火烧得正旺。这个房间宽大通风,黑橡木大梁撑起高高的天花板。墙上覆满羊毛织锦,一对宽大的格子门面朝神木林而开,透过门扇上厚厚的菱形黄玻璃窗格,詹姆看见了城堡因之得名的那棵树遒劲的枝条。那是一棵身形庞大的古老鱼梁木,有凯岩城石头花园里那棵鱼梁木十倍大,不过现下光秃秃的,已然枯死了。
“是布雷肯下的毒,”主人解释,“一千年来,这棵树就没发芽。学士说,再过一千年,它恐怕要变成化石了。鱼梁木永不腐烂。”
“乌鸦呢?”詹姆好奇地问,“树上的乌鸦呢?”
“它们黄昏时才会来,然后整夜在树上栖息。一来就几百只,好像黑色的叶片覆盖整棵树,每个枝干每根枝条上都有。数千年来夜夜如此,谁也不知这棵树为何有这样大的吸引力。”布莱伍德坐进高背椅。“出于荣誉,我必须先问清我封君的下落。”
“艾德慕爵士作为我的俘虏正去往凯岩城,他的夫人待在孪河城生产,产下孩儿后母子将被一同解送到凯岩城与他团聚。只要艾德慕不逃跑、不密谋叛乱,便能颐养天年。”
“他将带着悔恨活下去,过着没有荣誉的生活。他的余生都会承受唾骂,人们会说他是个不敢抗争的懦夫。”
你这样说就不公平了,詹姆心想,他不过是关心自己的孩子。他知道我是谁的儿子,他比我姑妈更清楚。“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叔叔则愿流尽最后一滴血。”
“是的。”布莱伍德的声音没流露丝毫感情。“请问,您又是如何处置布林登爵士的呢?”
“我提出让他穿上黑衣,他却跑了。”詹姆会心一笑,“他有没有碰巧来这里呢?”
“没有。”
“如果你真的收留了他,会老实交代吗?”
这回轮到泰陀斯·布莱伍德微笑。
詹姆握拢双手,金手指和肉手指交缠在一起。“好吧,我们来谈谈和平条件。”
“需要我下跪了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当然,我们也可以放话说你跪过了。”
于是布莱伍德大人没有离开座位。两人很快在要点上达成一致:忏悔罪行、重新宣誓效忠、最后获得赦免,以及一定数量的金银赔款。“您要割多少地盘?”泰陀斯大人问。詹姆把地图递出,他只看了一眼就笑出声:“变色龙讨赏的胃口好大。”
“说得对。不过他出力不够,所以所得可能比预期少。你愿割让哪些土地?”
泰陀斯大人考虑半晌,“木篱城、十字弓山脊和皮扣村。”
“一座废墟,一道山脊和几栋茅屋?不行,大人,你兴兵叛国必须接受惩罚。他至少会获得一座磨坊。”磨坊是重要的税收来源,按惯例,领主有权征收磨坊研磨的十分之一的粮食。
“给他领主坊,玉米坊是我们的。”
“再给他一个村子,石冢村如何?”
“我的先人就埋在石冢村的墓园里。”他又仔细看了看地图。“给他蜂蜜树村和所有的蜂房好了。但愿蜂蜜烂穿他的牙齿,让他胖得走不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