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允许旁人进入 第一章(第2/9页)
色彩几乎消失了。一切都凝固在灰蒙蒙的模糊的雾气中,有时电视机颜色和对比度调到最淡的时候就这个样子。各种声音缓慢下来,寂静来临了,只剩下勉强可以捕捉到的哗啦声……微弱的,犹如远方大海的波涛声。
我身处黄昏界。
于是我看到整个屋子里充斥着妈妈的委屈。酸酸的柠檬黄的颜色与自怜和对不合时宜地跑去车库摆弄车子的父亲的极度厌恶交织在一起。
妈妈头上不知不觉地形成了一股黑旋风。暂时还只是微弱的,处在“叫你上班犯糊涂,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之类层次上的小范围的诅咒,但却是母亲的诅咒。特别有威力有效果。
唉,不要这样,好妈妈!
父亲被你折腾得三十七岁就患上了梗塞,三年前他的病再次发作,我好不容易救了他……用了那样大的代价,简直不堪回首。难道你现在打算一心来对付我吗?
我使出浑身力气穿过黑暗将身体探过去,双肩隐隐作痛。我抓住妈妈的意识。她被击中,愣了一下。
好的……我们来这样做吧……
尽管黑暗中总是很凉爽,但我仍然浑身湿透了。我耗掉了本可以用在工作上的气力。不过片刻之后妈妈已经不记得和我吵过嘴了,而且还很高兴,因为我如此勤劳,单位上大家都看重我,也爱我,我早出晚归。
就这样。
这只具有一时的功效,我也不想太深入妈妈的意识里。但是这几个月平静安宁的日子有保障了。只有孩子才难于回答,爸爸或妈妈,更爱谁,成年人回答这个问题太容易了……
之后,我驱走了快要形成的黑漩涡,它穿墙而过,寻找着该附上谁的身,我把灵魂转换过来。用责备的目光扫视了一下楼道口。
是啊,有些日子没打扫了。又是满地的青苔,而且靠我们这边的门口最多。这很好理解……就凭妈妈的歇斯底里,它们总有赖以生存之物。我小的时候以为青苔是光明使者们为了给我们烦恼而栽种的,后来别人跟我解释说,青苔是半明半暗处的土著居民,是吞食人类感情的寄生虫。
“冰!”我挥挥手一声令下。寒冰顺从地聚集到指尖,恰似一把结实的刷子刷过四周的墙壁。结冰的一层青苔洒落到地板上,刹那间统统化为灰烬。
就这么厉害!
这靠人类的那点小花样可是办不到的!
这是真正的力量——他者的力量。
没过几秒钟我已走出黄昏界,来到人间。我整了整发型。额头上冒着汗,我只好掏出小手帕,擦干汗。当然,当我照镜子时,才发现睫毛膏涂得乱糟糟的。
根本就没有时间在外表上下功夫了。我随意地匆忙披上那诱人的薄衫,它不会让任何人去注意我化妆上的缺陷。我们管这种薄衫叫“掩饰衫”。表面上谁也不会错过嘲笑“掩饰衫”的机会。尽管如此,当时间不够,但又要保证让人产生好的印象时,当为了开心时,还是会利用它。一位来自普斯科夫的年轻女巫师,除了会穿“掩饰衫”什么也不会,可她却做了近三年的模特了。她就靠这个生活。不过有一点挺麻烦——这“掩饰衫”魔咒对摄影和摄像不起作用,所以她只好谢绝无数拍广告的邀请……
今天一切都与我作对。电梯也走了很久,而我们这里另一台电梯已经坏了很久了,一出楼道口我就遇见了维达里克——住在我家楼上的一个小伙子。见我穿着这身“掩饰衫”,他简直就惊呆了,他迟钝地微微一笑。他从十三岁起就倾慕我,爱得很愚笨,无望地默默地爱着。若是诚恳地讲,这只能怪我疏忽。我学会了巫术,于是发誓在邻家的小男孩身上练习练习,既然当我穿着泳装在阳台上晒太阳时他们不会放过窥视我的机会。就这样……我试着练习。我删掉了一些令人心痛的事实。他一下子就永远地爱上我了。当他很长时间没见到我,一切就似乎都过去了,但只要一相遇,哪怕是擦肩而过,他又重新激动起来。他在爱情方面永远不会有幸福的。
“维达里克,我赶时间。”我微笑着说。
可小伙子一直站着,挡着道。接着壮着胆子说了句恭维话。
“阿利莎,你今天真漂亮啊……”
“谢谢。”我把他往旁边一推。感觉到我的手触到了他的肩膀时,他颤栗了一下。恐怕他这一周都会回忆这轻轻的一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