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串(第14/22页)

门闩哗啦一声响,像是从外面锁上了,不过窗户开着,公蛎便不以为然,小心翼翼地将枯骨花放在屋中的石几上。

公蛎暗自嘀咕,这薛神医真是太不讲究了。好歹还是上房,布置得极为简陋。屋里未摆放桌椅,一个脏兮兮的石几,周围随随便便放了几个破旧的陶瓷墩子做凳子。迎面墙壁上是厚重的木头搁架,搁架上放着一些大大小小的陶罐,一端墙壁上布满了各种药材匣子,一端拉着个粗布帐幔。屋里药材香味同霉味夹杂在一起,闻起来呛人。

既无人来,公蛎随手乱翻,拉开药匣子扒拉了一番,见都是些寻常的草药,部分已经发霉长虫,心想这个薛神医收拾药材也不上心。

另一端的帐幔后,隐约听到轻微的鼻息声。公蛎走过去一看,后面摆着两张简陋的带轮小床,外面的一张空着,里面一张两个小女孩挤着睡在上面。

真是,怎么把自己带到小孩子休息的地方了呢。这薛神医还真把自己当病号了。

睡着的小女孩妞妞呢喃着叫“爹爹”,声音轻软,听得公蛎父爱泛滥,见她俩身上盖着的薄被滑下半边,便走过去帮她们盖好。

妞妞似乎正在做梦,长睫毛一动一动。几天没见,她更加消瘦,脖子纤细,下巴尖俏,原来的婴儿肥已经全然不见。而旁边那个,更是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如同大饥荒时的灾民儿童。

公蛎心里暗自嘀咕,薛神医也不给她们调节下肠胃,白白糟蹋了那么好的食材了。

妞妞似乎做了噩梦,用力扭动脖子,并将脑袋往女孩那边拱去。女孩被挤得头歪过一边,公蛎发现,她的左耳后方,有一颗豆大的瘊子,红艳欲滴,撑得皮肤呈半透明状。再一留心,发现妞妞的左耳后也有一个痦子,不过不如她的红得那样触目惊心。

远远传来一阵鼓声,亥时到了。

薛神医突然推门而入,道:“公子真守信用。”他今日穿了件花花绿绿的袍子,上面绣着乱七八糟的鸟兽图案,脸上也脏兮兮的,额头嘴角都像抹了锅底灰一样。

要搁往日,公蛎早会有所警惕,但今日一想到木魁即将到手,被兴奋冲昏了头脑,邀功一般将包着枯骨花的包裹解开,道:“薛神医您瞧,是不是这样儿的?”眼巴巴地忘着他抱着的檀木匣子。

薛神医双眼放光,道:“好!好!”打开匣子,往公蛎面前一送。

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公蛎软软地瘫在了地上。

薛神医咯咯地笑起来,他看着干瘦,力气却极大,一把扯开帐幔,抱起公蛎放在了空着的小床上。

公蛎意识清醒,但舌头麻木浑身瘫软,除了眼珠子能动,其他的地方一点都动不了。

薛神医扑过去捧起那朵枯骨花,颤抖着双手嗅了几下,飞快折身回来,拿出一条绳子,三下五除二将公蛎捆在了床上,转至床头,如同按摩一般,用细长手指一寸一寸抚摸他的脑袋。

上下左右,后脑耳后,薛神医细细地摸了一遍,有时还用力按压头部穴位。公蛎无法反抗,只有听凭他折腾。

摸了良久,他失望地叹了口气,转身将门窗关好,然后用衣袖在石几上用力地擦拭了几把,找到石几中间的一个酒盅大的洞,将枯骨花插了进去,然后绕着陶墩跳起了舞。

他的舞蹈动作大张大合,脚步用力,张牙舞爪,面部也配合做出各种恐怖表情,十分诡异。同时嘴里念念有词,音调忽高忽低,一个词儿也听不懂。

或者只有半柱香工夫,但公蛎觉得极其漫长。因为他的脑袋痒得钻心,像是有十几只蚂蚁在里面爬,但具体哪里痒又说不上来,加上手脚、身体不能动,难受至极。

薛神医的舞蹈终于慢了下来,他扎了一个马步,一边闭着眼睛哼哼唧唧地唱,一边浑身抖动如同筛糠,像跳大神一般。而公蛎已经被那种抓挠不得的痒折磨得快要疯掉,只有用力地眨眼、瞪眼,真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嗤”一声轻啸,像是有一股气流冲出地面。薛神医大喜,停止了抖动和哼唱,抹了一把脸,从一个罐子中拿出一套工具来,有镊子、银刀、剪刀等,在公蛎床前站定,阴沉地看着他。

公蛎无暇顾及,仍然重复着眨眼的动作。薛神医见了,咯咯笑道:“你到底还是有些本事,这么难弄的枯骨花都被你弄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