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何物(第4/36页)
时飞扬不由默然,他对希有社的底细相当清楚,希有社主要成员由王谢唐陈四大家组成,唐家是早在南北战争之时就到了美国的华人后裔,王家和唐家同是来自四川,谢家和陈家则来自潮州和浙江。这商社的骨干人物有一个共同的气质,那就是能在谈笑间谋划大事,更以处变不惊为荣。
“明早我见两个客户,然后就去南京吧。”王翰和时飞扬碰了下杯,低声道,“我有二十年没有来大陆。爷爷嘱咐我,一定要去南京一次。”
“你祖上该不是南京人。”时飞扬道。
王翰低声道:“我们家谱早在中国明朝时期就已被毁,当前能找到的根是在四川。我爷爷在南京念过大学,我想因此他才对南京极有感情。”
时飞扬笑问道:“这件事你祖父也跟我说了。甚至他表示此行的重点在于南京,而不是其他的事情。但是,这听上去不奇怪么?”
“对我而言并不奇怪。此行事关我的继承权。我们王家每个成年男子,都必须去一次南京。当我们去过南京的指定地点后,会得到一个卦,这个卦会决定我们在家族的地位。这听上去虽然有些奇怪,但我只能遵守。我个人而言,继承权并不仅仅是财富和权力的问题,而是我懂事以来就希望能够完成的目标。”王翰对时飞扬毫无保留,“所以,不论那个女人是否有敌意,也无论还有没有其他阻碍,我都要去南京。我的个人安全就拜托你了。”
时飞扬坐直了身子,低声道:“事实上,我已派人去南京安排。请你放心。”
在他们说话的月照居天台,王道韫正在明亮的月色下凭栏而立,表情忽而淡然,忽而犹豫,又忽而欣然。他果然是王家的人,我是不会看错的。如果他们不知道自己是琅玡王氏的后裔,为何他族里长辈定要他去南京?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王道蕴轻拍着栏杆,幽幽叹了口气,心头浮现起十二岁的王羲之在河畔练字的样子。
那时候她还只是一个河水精灵,整天在河流中嬉戏一路向东,日初时她迎接第一道晨曦,日落时享受第一缕星辉。最大的愿望是水滴千尺汇聚成川,流水千里奔流入海。她看着那个来河边取水的俊俏少年,原本只是想把那小脸打湿,捉弄他一下而已。却不想那无心的一跃,意外地落在了少年的砚台中,水滴逐渐凝成一点了浓墨。少年指尖灵动的毛笔引领起淡淡的墨香,潇洒的笔法将点点清墨飘然落在了青石上,化成了个“之”字。
她记得那十二岁的男孩当日一路欢呼着离开河边,却不知男孩回到家中挨了先生的戒尺。她知道从此之后,自己不再是淡淡的河水,而是那充满书墨灵性的水妖。却不知道这段缘分会给她带来千年的哀伤。
王道蕴的嘴角挂起微笑,从此天地四季都不再是重要的事,大川大海亦不再是她的梦想,脑海中有的只是那个孩子的身影,不过那时她还不知道他叫王羲之。耳边传来汽车的声音,王道韫收敛心神,倾听四周的人声。
夜很深,风已寒,但黑暗的角落中却有危险的人影,这些都不是和王翰他们同来的,为何却等候在四周?王道韫美丽的身影在夜色中飘忽而起,她感觉到风中的杀意,王翰身边的保镖虽然不错,但如果能不让他们知道,岂不更好?我琅玡王氏的子弟,岂能被那些宵小之辈轻易惊扰?
时飞扬护送王翰上车,他在夜风中目光扫视四周,先前明明感觉到了杀机,可为何又消失不见?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目光慢慢转移到车道远端的一片阴影中。
车内王翰低声道:“走吗?”
时飞扬收回目光,矮身进入车里,微笑道:“我觉得我们行程事项不变,但具体细节可以稍作调整。”
“我听你的。”王翰笑道,长长的林肯车缓缓驶出车道。
车道远端,王道韫淡然地走到月光下,望着汽车离开的方向道:“这个保镖很有趣啊。”
(一)
早晨,滨江大道边的月照居。
唐飞的哈雷摩托轰鸣着滑过警戒条幅,他打着哈欠看着那些忙里忙外的警察,自语道:“干吗第一时间就把我们叫来。现在不是异世界的案件也归我们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