痩白公爵的归来[1](第5/5页)

他又听到了一声重击,但他已不再确信那是巨人的足音。它听起来更像是跳动,跳动,像是他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趁还没有改变主意,他向前走入雾中。他走入虚无,皮肤接触到一片黏湿和冰冷。每走一步,他就觉得自己变得更稀薄。他的神经接口纷纷死去,无法再提任何信息,他甚至不再能够记得自己的名字和身份。

他不清楚自己是在寻觅一个地方,还是在创造一个处所。但他依然记得那身棕黑色的皮肤和琥珀色的眼睛。他记得星星——他要去的地方应该有星星,他决定。一定要有星星。

他继续前行。他料想自己曾经穿着铠甲,但那潮温的雾直接贴在他的脸上、脖子上,在这寒冷的夜晚,他拉紧了单薄的外套。

他趔趄了一下,脚步在路边一个踉跄。

接着他站起身,透过朦胧的雾气凝望蓝色的街灯。一辆汽车开近了——太近了——接着开过他,又消失了,红色的尾灯将雾染成深红色。

属于我的领地,他怜爱地想道,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却陷入了彻底的迷惑,贝肯汉姆[3]怎么会是属于他的东西?他才刚到这儿。这是个被当作基地的地方。一个需要逃离的地方。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关于那个逃走之人的念头(一名领主,或是一位公爵,或许,他想,他的脑海里就这么浮现出来)在他脑海中盘旋环绕,就像是一首歌的开场。

“我宁可写首歌,也不要统治一个世界。”他大声说着,感受词组从他口中渐渐跃出。他将吉他琴盒靠在墙边,把手伸入粗呢外套的口袋,找出一支铅笔头和一个便笺本,将这句话写了下来。他希望自己很快就能替这首歌找到一个合适的双音节词语。

接着他走入酒吧。温暖而带着啤酒气息的空气包裹了他。低沉的呢喃和窃窃私语组成了酒吧里的交谈。有人叫了他的名字,他挥了挥白皙的手,向他们致意,指指手表后踏上楼梯。香烟的烟雾令空气带着一点淡淡的蓝色光辉。他自胸腔深处咳嗽了一声,接着也掏出自己的烟。

楼梯上,红色旧地毯垫着他的吉他琴盒,就像一件武器。无论他转过街角走入高街时脑中想的是什么,此刻都随着他的脚步一步步蒸发。在打开酒吧楼上的门前,他在黑暗的角落里站定。在交谈的嗡嗡声和玻璃杯的碰撞声中,他知道有几个人已在等待,开始了工作。有人正在给吉他调音。

怪物?年轻人想到。这正是个双音节词。

他在脑海里回味了几次这个词语,接着他决定再寻觅某样东西,更好、更巨大、更适合这个他决意征服的世界的。接着,带着一刹那的遗憾,他永远地放弃了它,走入门里。

[1]“瘦白公爵的归来”(The Return of Thin White Duke)取自大卫•鲍伊(David Bowie)1976年的专辑《一站又一站》(Station to Station),该专辑的第.一首歌《一站又一站》的第一句歌词就是“瘦白公爵的归来”。当时大卫•鲍伊正大量服用各种药物,身材极为瘦削,专辑中的主打形象也正是这个“瘦削的白公爵”,它影响了后世无数的音乐家和艺术家。

[2]此处典出犹太密教卡巴拉神秘主义,按照该教派的教义,该教用卡巴拉生命之树来解释人与宇宙、与神之间的关系。卡巴拉生命树分为十个层次,其中最高的层次,最接近精神而远离物质的层次就是冠冕(Kether)。下文提到的马尔库斯王国(Malkuth Kingdom)则位于最底层,它最接近物质而远离精神。

[3]贝肯汉姆位于伦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