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大文字纳凉船之战(第12/17页)

“老师,这又不是相扑。”玉澜态度坚决地说,“您这不是让矢一郎为难吗!”

“是啊,老师。玉澜也很为难。”大哥也跟着说。

老师放下酒杯,抬头盯着大哥和玉澜。

“毛球装什么附庸风雅,你们以为能在身经百战的老师面前隐瞒恋情吗?”

且不说老师在爱情方面是否经验丰富,这种蛮不讲理的说教,最能彰显天狗的威严。“你们这些毛球啊,真是不自量力……”老师展开长篇说教,激动得两眼放光,白发像带静电一样都竖了起来。大概是想起如今弁天不在身边,内心的焦躁复苏了吧。在自己苦于这段黄昏恋之际,眼瞧着大哥和玉澜过于纤细的爱情方式,心里火大也情有可原。红玉老师越讲越气,他咬碎了酒杯、将红玉波特酒撒了一地,大喝一声:“喜欢就说喜欢!”震得整个伪睿山电车隆隆作响。

大哥和玉澜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嘭”的一下,大哥和玉澜的尾巴同时蹦了出来,告白成功。

“哼!随你们,自己相亲相爱去吧。”老师说。

母亲顿时喜笑颜开,她拿了新的酒杯斟满红玉波特酒递给老师。

“不愧是老师,说话分量就是不一样!”母亲说。

“那是自然,我多伟大啊!”老师又得意起来。

我起身离开愉快的宴席,在摇晃的电车吊环间穿行,来到电车前方的驾驶席。从正面的窗口可以一览宏伟的夜景,五山送火已经接近尾声。

耳边传来二哥满足的声音。

“良辰美景啊,有趣即正义。”

“只可惜二哥一直保持着变身状态。”

“但我并不觉得寂寞啊,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我的身体也变得温暖。说实话,井底之蛙的生活啊,身体冰冷内心寂寥。”

“有趣即正义。”

我耳边听着家人愉快的喧闹声,眺望着眼前的夜景,回想起曾经位于这喧闹声中心的父亲。每当脑海中浮现父亲的身影,他大多都在笑。我从没见过笑得比父亲更开心的狸猫。即使笑出眼泪还一直在笑。我从没见过父亲哭,但是仔细想来,父亲不总是笑着流泪吗?那种笑法也是傻瓜的血脉使然吧。

这时二哥突然说:“哎呀,我觉得背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我去看看。”

“小心别掉下去啊。”

我从驾驶席的窗口爬到电车外侧,爬上车顶,晚风飕飕在我耳边吹过。我趴在滑不唧溜的车顶上定睛一看,像巨人骸骨一般耸立在黑暗中的集电器对面,放着一张豪华的长椅,只见弁天一身浴衣慵懒地坐在上面吹夜风。她俯视着夜景,略带倦容的脸庞被模糊的灯光映得青白。

“这上面的风很凉快呢,矢三郎,你也过来吧。”

我爬到她身边,她把手里正喝着的酒杯递给我,她的脚下还放着大瓶的伪电气白兰。我一口气将手中的伪电气白兰喝干。

“为什么二代目的长椅会在这里?”

“我想躺在这张舒服的长椅上看夜景。所以刚才去了那个人家里,他不在家,我就顺手搬过来了。”

“擅自将二代目的东西搬过来是不是不太好?”

“你这胆小鬼。”

“我本来就是。”

“现在我们的问题是什么?是我觉得舒不舒服!”

弁天模仿二代目的口气说话,然后嘴直接对着大瓶的伪电气白兰喝起来。伪电气白兰咕咚咕咚顺着她的喉咙流进胃里,似乎能看到她胃里升起苍白的火焰。弁天喝着酒,脸色越来越苍白。

“呐,矢三郎。我和二代目,你喜欢谁?”

“二位都是我很尊敬的天狗。”我小心翼翼地说,“狸猫的天性就是尊敬天狗。”

“我最讨厌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了,你要再这么说我就拿你涮锅。”

“……弁天大人,二代目是不是让你非常恼火?”

“哪有,我只是觉得有趣,很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弁天一本正经地喃喃自语,眺望着视线下方的城市。

就在这时,突然,前方的车顶一端出现一只满是皱纹的手,接着露出在夜风中狂舞的一头白发,如枯槁的芒草一般。带着必死的决心往这飞行车顶上爬的,正是红玉老师。“弁天在那里吗?”老师的声音充满了喜悦,但是他越想爬却越爬不上来,“你等着,我马上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