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在路上 第十四章 婚礼(第3/5页)

詹米语带歉意地说:“这不过是苏格兰珍珠,但戴在你身上很好看。”他的手指在我颈间流连了一会儿。

“那是你母亲的珍珠啊!”杜格尔怒目瞪着项链。

詹米平静地回答:“是啊,不过现在是我妻子的了。我们可以走了吗?”

***

我不知道要前往何处,不过那地方离村子一定有段距离。我们这群参加婚礼的人有点阴沉,新郎、新娘活像移监的人犯,被其他人团团围住。我跟詹米唯一的对话,就是他低声为自己的迟到道歉,说是因为很难找到干净的衬衫和他穿得下的外套。

他拍了拍胸前的褶子花饰:“我想,这件应该是当地大地主儿子的,有点纨绔子弟的调调。”

我们下了马,把马儿留在一处山脚下,这儿有一条穿过石楠地通往山上的小径。

“都安排好了吗?”我听到杜格尔趁拴马时低声问鲁珀特。

黑胡子里闪过一道牙齿的白光:“都打点好了,不过在逼神父过来的时候有点小麻烦,但我们拿出特别许可让他瞧了瞧。”鲁珀特朝自己的皮袋子拍了几下,发出悦耳清脆的金属撞击声,这下我立即明白了“特别许可”是什么。

我在细雨微雾间看到石楠地上矗立着一座教堂。我不敢置信地看见了教堂两侧的圆肩屋顶,还有奇特的多格窗户——我上次见到这些,还是在我和弗兰克·兰德尔结婚的那个晴朗早上!

“不!这里不行,我不能在这里结婚!”

“嘘,姑娘,没事,别担心。”杜格尔的大手放在我肩头,口里以苏格兰语对我嘟哝着安慰的话,好像我是容易受惊的马。“新娘会紧张是很自然的。”他对大家说。后腰上一只强硬的手推着我踏上步径,我的鞋子陷进潮湿的层层落叶间。

詹米和杜格尔紧跟在我两侧,提防我逃跑。他们幽幽的格纹身影让我不安,我感到一股歇斯底里的情绪正在体内逐渐高涨。大约两百年后,我会在这座教堂里完婚,那时我还对这教堂如画般的古意着迷不已。如今这里是一副崭新的模样,墙板尚未沉淀出迷人的古色古香,而我正要嫁给一个信奉天主教、年方二十三的苏格兰处男,而且有人出高价要他的项上人头,他的……

我突然惊惶地转向詹米:“我不能嫁给你!我甚至连你姓什么都不知道啊!”

詹米低头一看,抬起红润的眉头。“噢,我姓弗雷泽,詹姆斯·亚历山大·马尔科姆·麦肯锡·弗雷泽。”他正式地说出每个音节,字字缓慢清晰。

我彻底慌了,嘴里竟说“克莱尔·伊丽莎白·比彻姆”,还像个蠢蛋似的伸出手去。詹米显然以为我在请他搀扶,便执起我的手,稳稳地塞在他的肘弯里。这下我逃不掉了,只好在咯吱的脚步声中走向我的婚礼。

鲁珀特和默塔在教堂守住被绑来的神父,等着我们。年轻神父身形瘦长,脸上是一只红鼻子和情有可原的惊恐表情。鲁珀特随性地用大刀削着柳枝,虽然他在进教堂时卸下了牛角柄的手枪,但这武器还是放在洗礼盆边容易拿取之处。

其他人也把武器卸下。在神的居所,这是合宜的行为。他们把武器留在教堂后头的座位上,聚成一堆吓人的手枪和刀剑。只有詹米还留着匕首和长剑,也许是仪式需要吧。

我们在木制的圣坛前跪下,默塔和杜格尔各就其位,担任证婚人,接着婚礼开始了。

看来天主教的婚礼仪式在这几百年间没有多少改变。让我和身边这个陌生的红发年轻男子结为连理的誓词,跟我和弗兰克婚礼上的字句几乎完全相同。我觉得自己像一具冰寒空洞的躯壳,年轻神父结结巴巴说着的字句在我胃里响着回音。

宣誓时刻来临,我自动站了起来,目光麻木、迷惑地看着发冷的手指消失在新郎紧握的掌心。他的手指一样冰冷,这时我才想到,尽管詹米看似冷静,他也许跟我一样紧张。到目前为止,我都避而不看他,但现在我头一抬,才发现他正低头看着我。他面色苍白,小心翼翼地不露表情,模样就像当初我帮他包扎肩伤一样。我试着对他微笑,但我的嘴角却犹疑着。他的手指压在我手上的力道更重了,好像我们拉扶着对方,要是其中一人松了手或者看向别处,那么双方都会跌落在地。好奇怪啊,这感觉竟让我有了微微的安心感。不管我们遭遇何种情况,至少我们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