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理士城堡 第六章 科拉姆的大厅(第5/9页)
我忧心忡忡,就怕其中一拳会让他受伤的胳膊受二度伤害。我包扎的绷带还在原位,不过承受这样的对待恐怕也无法维持太久。到底还要多久?厅堂里除了人肉对人肉的撞击声响和间歇的微弱咕哝声,一片寂静。
“等见血时安格斯就会住手了。”菲茨太太低声道,她显然知道我要问什么,“通常也就是鼻子打断的时候。”
“这太野蛮了。”我激动地低声说着,身旁几个人转过来投以谴责的目光。
现在,执刑者显然认为行刑已达到指定的时间,他稍稍后退,发动猛烈攻击。詹米摇摇晃晃地跪了下去,两个护卫赶忙冲向前拉住詹米,让他站起来。当他抬起头时,我看到血正汩汩地从他被打破的嘴里流出。群众大大松了一口气,而执刑者向后退回,对结果甚为满意。
其中一位守卫抓住詹米的手臂,在他甩着头试图回神时撑扶着。那女孩已消失无踪,詹米抬起头,直直望着高大的执刑者。令人讶异的是,詹米又笑了,尽其所能地笑着,淌着血的嘴唇动了动。
“谢谢。”他有点困难地说,在转身离开之前还向大个子正式鞠躬。厅内众人的注意力又转回到科拉姆和下一个案子上。
我看到詹米从对墙的门离开厅堂。我比刚才执刑时更加关心他的安危,对菲茨太太简短说过几句话之后,便在厅内挤出一条路尾随他而去。
我在堡内一处小庭院找到詹米,他正弯着身子挨着井口,用衣角轻拍自己的嘴。
“来,用这个。”我从口袋里拿出手帕递给他。
“嗯。”他收下手帕,发出一声我认为是谢语的鼻音。当下天际透出了苍白氤氲的日光,我就着光线仔细检查这年轻人的伤势。下颚和颈部一带很快就会浮现瘀青,但最主要的伤处应该是唇部裂伤和眼部的严重肿胀。
“你嘴巴内部也受了伤吗?”
“嗯哼。”他弯下身子,我拉下他的下巴,轻轻翻开唇,检查口内。闪着光的脸颊内壁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内唇也有几处粉色的小撞痕,鲜血和唾液汩汩流出。
“水。”他抹去沿着下巴淌流而下的血沫,略带困难地说。
“好。”还好井旁恰好有水桶和牛角杯。詹米漱了漱口,吐出几次水,接着朝脸上泼水。
“你为什么这么做?”我好奇地问。
“什么为什么?”他站起身子,用衣袖抹过脸,小心翼翼地触摸裂开的唇,身体缩了一下。
“为什么要替那女孩受过。你认识她吗?”这问题我问得有点犹豫,但我真的很想知道这样的侠义之举背后有什么原委。
“我知道她是谁,不过没和她说过话。”
“那你为什么这么做?”
詹米耸耸肩,这动作又让他痛得缩了一下。
“在厅堂里被打会让那小姑娘蒙羞的,但这对我来说就比较容易。”
“比较容易?”我看着他被打破的脸怀疑地说。他用未受伤的那只手试探性地查看肋骨伤势,却抬起头扬起一边嘴角对我笑着。
“她很年轻,要是真受罚了,她在所有认识的人面前会很丢脸,而且伤势很久才能复原。我只是有点酸痛,没被打伤,过一两天就会好的。”
“可是,为何是你来承受?”我问。詹米似乎觉得这是个奇怪的问题。
“为何不是我?”他问。
为何不是?我想说,因为你不认识她、她对你而言也没有意义;因为你已经受伤了,而且不管你的动机是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下让人对着你的脸送拳头,还需要特别的勇气才行。
“好吧,你的斜方肌被火绳枪给打出个洞也许是个好理由。”我冷冷说道。
他似乎被逗乐了,疑问地指着肩部伤处。
“斜方肌,是这个吗?我不知道这个叫斜方肌。”
“哟,年轻人,原来你在这里。看来已经有人帮你疗伤了,也许不需要我啰。”菲茨太太摇摇摆摆走来,穿过窄小的入口时还稍微挤了一下。她的托盘上放着几个罐子,一只大碗,还有干净的布巾。
“我只给他拿了点水,其他什么都还没动手。我想他伤得不重,不过我不确定我们除了帮他洗脸之外还能做什么。”
“哎呀,总会有什么得做的。”她自在地说着,“年轻人,你那个眼睛,来,我看看。”詹米热切地坐到井边,把脸转向她。菲茨太太肥短的手指轻轻地按压着紫青肿胀处,留下迅速消散的白色压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