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因弗内斯,1945 第三章 林中男子(第5/12页)
“默塔,你认为呢?至少,她看起来不像是喜欢鲁珀特的样子。”杜格尔向俘虏我的人问道。
“这证明不了什么。”一个矮个儿的秃头男反对道,然后又补上一句,“他又没给钱。没给一些实际的甜头,你别期待会有女人接受鲁珀特这样的家伙。要先付哦。”这句话引来众友伴的大声欢闹。此时,杜格尔的头猛地朝着门急转,众人因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安静下来。那个秃头男咧着的嘴还没收起,便遵命溜出门外没入一片黑暗。
默塔未随着众人嬉笑,反而皱紧眉头打量着我。他摇摇头,细长的刘海在额前晃着。
他坚决地说:“她不是。我不知道她是谁,在做什么,不过我可以拿我最好的衬衫打赌,她不是妓女。”我希望默塔最好的衬衫不是他身上穿的那件,这件衣服看起来一点押注的价值也没有。
“哎哟,默塔,你知道她是谁?你应该知道的呀,你都看过了嘛。”鲁珀特讪笑着,但随即被杜格尔硬生生打断。
“这我们之后再研究。今晚还有一大段路要赶,而且我们得先帮帮詹米,他这样没办法骑马。”杜格尔疾言厉色地说。
我缩回火堆旁的暗影处,希望不引人注意。那个叫默塔的人在领我进屋子之前已为我松绑,众人现在转而关注蜷坐在屋角凳子上的年轻男子,也许我可以趁他们在别处忙的时候溜走。在我进到屋子和接受质询期间,他几乎没抬起头来看上几眼,头一直低着,手紧抓着肩膀,痛苦地前后晃摇着。
杜格尔轻柔地推开这男子紧抓的手,有个人将他的格纹披肩往后拉,露出染上血痕脏污的亚麻衬衫。一个留着浓密髭须的矮小男子拿着一把单刃刀,从他背后走来,抓住衣领,从上横过胸口将衣服一路割到袖端,布片从肩处落下。
我和几个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这男子的肩膀受伤了,一道凹凸不平的伤口如犁田般横过肩上,血正恣意流到他胸前。但更吓人的是,他的肩关节处出现了一块骇人的隆起,而且手臂正以不可能的角度垂着。
杜格尔低声喃喃说道:“嗯,脱臼了,可怜的家伙。”这年轻男子首度抬起头来,他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脸上还有红色短须残迹,但这是一张坚强、可亲的脸孔。
“火绳枪把我从马鞍上打下来,我着地时手伸了出来,全身重量都落在手上,接着咔嚓一声,就变这样了。”
“咔嚓声,没错。”留着短髭的男子说。从口音听起来,这男子是受过教育的苏格兰人,他正探看着年轻男子的肩膀,这让年轻人痛得脸都变形了。“这伤口不是麻烦事,子弹刚好穿过,伤口干净,血也流得顺。”这男人从桌上取过一小团脏布,用来止血,“不过,我不太清楚该怎么处理脱臼,我们需要一位大夫把骨头好好推回去。你这样没办法骑马,对吧,小伙子?”
火绳枪?大夫?我脑中一片空白。
年轻男子脸色苍白地摇着头:“静坐着伤口就够痛了,我没办法骑马。”他紧闭着眼,牙齿用力咬住下唇。
默塔不耐烦地说:“我们总不能把他丢在这里吧?虽然那些红衣英国兵在暗夜里搜寻的技巧不怎么灵光,就算把门窗紧闭,他们迟早还是会发现这地方的。詹米身上这个大窟窿可没办法让他假称是个佃农。”
“你别担心,我不是要丢下他。”杜格尔简短有力地说。
髭须男叹了口气:“没办法,我们还是得试试用力把骨头推回去。默塔,你和鲁珀特抓住他,我来试试。”
我同情地看着他从手腕和肘弯处执起年轻人的手臂,开始逼他抬起。这角度真是大错特错,一定会把人折磨到疼痛不已。年轻人脸上汗如雨下,但他除了微微呻吟,什么声音都没发出。突然间,他往前昏了过去,还好几个人扶住了,他才不至于扑倒在地。
有人拔开皮酒瓶的塞子,抵住他嘴唇,劣酒的浓烈气味飘散到我这里。年轻人又噎又咳,但还是把酒咽下,几滴琥珀色的液体淌滴到他身上剩下的衣衫上。
“小伙子,再试一次,可以吗?”秃头男子这么问。“或者,换鲁珀特来试试……”他转向那个留有黑须的矮胖土匪建议道。
秃头男这么一说,鲁珀特便折折手,好像准备要抬起一根大树干。他抓起年轻人的手腕,直接想靠蛮力把关节推回去,但这个动作显然只会把这个年轻人的手臂像扫把柄般折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