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第2/5页)
“又用词不当了——那是卑鄙的诽谤。野兽并不做那样的事,只能是人类。”
“不错,无论如何那是非人的。”
“非人?不,那不是非人的,塞皮,那是人类的——千真万确的人道。听见诽谤更为高级的动物,把原本跟它们无关的品性归罪给它们可真够有趣的,那些品性本来只能在人心当中找到。更为高级的动物从未被叫作道德感的疾病传染。所以,注意净化你的语言,塞皮,不要用那些不实之词。”
他说得相当严厉——这次是针对塞皮——我很后悔没有事先警告塞皮要更谨慎用词。我知道他此刻的感受。他根本不想要触犯撒旦,他宁愿得罪的是他的家人。出现了一阵子令人不自在的沉默,但很快就出现了解围之机,因为这时那条可怜的狗跑了过来,它的眼睛还耷拉在眼眶外,它径直朝撒旦跑来,开始断断续续地呻吟着、咕哝着,而撒旦居然用同样的声音回答着它,很显然他们正在用狗的语言说着话。我们都在草地上坐下来,这时天上的云朵突然散开,洒下一大片月光,撒旦把狗的头放到膝盖上,把它的眼睛安放回原位,这下狗感到舒服多了,它摇晃着尾巴舔着撒旦的手心,看起来充满感激并说着类似谢谢的话——我知道它在说谢谢,尽管我不懂这门语言。然后这两位又一起谈了一会儿天,撒旦说:
“它说它的主人喝醉了。”
“是的,他确实醉了。”我们说。
“一小时之前他跌下了牧场悬崖外面的山崖。”
“我们知道那个地方,离这有三英里。”
“狗已经去过村子里,再三乞求人们去那里,但是它只被赶了出来,根本就没有人听它的。”
我们记得这件事,但当时没明白它想要做什么。
“它只是想要帮助那个虐待过它的人,它只想着这一点,一直没有吃东西,也不去寻找食物。它已经守护它的主人整整两夜。你们怎么看待你们的种族呢?是上天预定的吗,这条狗被排除在外,就像你们的老师告诉你们的?你们的种族难道能给这条狗的道德和宽宏大量再增添一些砝码吗?”他冲着这条生灵这样说着,它跳了起来,兴高采烈地,明显在迫不及待地等待着他的命令。“叫上一些人;跟这条狗走——它会带你们找到那块臭肉;带上一个神父以防万一,他的死期临近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他就消失了,这叫我们又失望又难过。我们叫上几个人和神父阿道夫,我们找到了那个人,他已经死了。除了那条狗,没有人在意他的死;它哀伤惨恻,不断舔着死人的脸,难以平息。我们把他就地掩埋了,没有棺材,因为他没有钱,除了这条狗也没有朋友。如果我们提前一小时赶到,神父就可以及时送那个可怜的人升入天堂,但是现在他已经堕入地狱的可怕火焰了,要永远被灼烧。真是个遗憾哪!在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难以打发他们的时间,而区区一小时却不能分给这个如此需要它的可怜的人,对他而言那意味着永久的欢乐和永久的痛苦的区别。这使关于一小时的价值问题获得一种可畏的观念,我想我永远都不能再不知悔恨和惧怕地浪费任何一小时。塞皮又难过又沮丧,他说做一条狗一定要好得多,不会冒这么可怕的危险。我们带了这条狗回家,把它当作我们自己的狗抚养。我们一起继续朝前走着,这时候塞皮想起一个好主意,叫我们都欢欣鼓舞起来,感觉好多了:他说这条狗已经原谅了那个这样不公正地对待他的人,或许上帝会接受这个赦免。
接下来是非常沉闷的一周,因为撒旦没有来。没再有什么事情发生,我们几个男孩不能再冒险去看望玛格特,因为夜晚有月光,如果我们出去会被家长发现。但是我们遇到了厄休拉几次,她正在河对岸的草地上散步,带着那只猫透透空气。我们从她那里得知情况正在好转。厄休拉穿着整洁漂亮的新衣服,保持着良好的气色。一天四枚银币没有间断,但那钱没有用来花费买食物和酒这些东西,那只猫提供了这一切。
玛格特已经能很好地忍受那种被弃的孤独了,所有的事情想起来,都是不错的,何况有威尔席姆·梅德林的帮助。她每天晚上都要在监狱里跟她的叔叔度过一两个小时;用这只猫贡献的食物把他喂得都长胖了。但是她很好奇,想知道更多的关于菲利普·特劳姆的事,希望我能把他再次带来。厄休拉自己对他也很好奇,问了很多关于他叔叔的事。这叫我的伙伴们笑了起来,因为我已经把撒旦跟她讲的胡话告诉了他们。她对我们感到不满,这时我们的舌头被系住了,无法讲出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