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刹那芳华(第5/7页)

他说得颠三倒四,听在雨师妾耳中却如春雷并奏。她“啊”地一声低吟,俏脸倏然苍白,又蓦地晕红如醉。惊奇、欢喜、震撼、犹疑、悲伤、恐惧……全都如潮水似的涌上心头,呼吸窒堵,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说得不错,天下至毒之物,往往惟有另一种至毒才能克制化解。“弹指红颜老”乃世间第一等至热奇毒,在高温之下发作奇快,瞬间便可让人变成鸡皮鹤发;而“长相守”正好与之相反,是太古残存的至寒剧毒,一旦服用,便会气血僵凝,化如冰石。

这两种奇毒史所罕有,单中其一,无药可解,偏偏撞在了一起,彼此阴阳相克,抵消中和,反倒成了万古难求的妙事。

她苦苦候守了六年,想不到竟会因祸得福,以这种方式等来“解药”!当下再不迟疑,咬破手指,将鲜血喂与泊尧吞下。

拓拔野凌空连翻了几个筋斗,擂胸纵声长啸,激动狂喜,丝毫不在与龙女重逢之下。语无伦次地大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我真忒也愚蠢,当日看见流沙无事,早该想到此节了!林雪宜给丁香仙子施种‘长相守’时,可没想到会有今日!我娘给洛仙子喂服‘不老药’时,可没想到会有今日……”

雨师妾微微一怔,奇道:“你娘?”指尖微颤,险些将泊尧呛了一口。

拓拔野“啊”地一声,这才想起还未对她说过波母与公孙婴侯之事,满心喜悦顿时消了大半。

当下跌落到她身边,将流沙仙子如何掳走自己,又如何抛丢在天帝山中,为缚南仙所拾,而后又如何被乌丝兰玛使诈盗走,寄养在平民之家的事由,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这些话听在雨师妾的耳中,远比先前他所说的大荒种种变故,更为匪夷所思,惊心动魄。饶是她冰雪聪明,也万万未曾想到他竟会是波母与公孙长泰之子,更想不到除了那看不见、摸不着的三生之缘外,他与自己之间竟还有着如此微妙的关联。一时间,心潮汹涌,脸烧如火。

见她低着头,怔怔不语,眼中似有泪水盈眶,拓拔野心下更加酸楚难过,摇头道:“好姐姐,这些话我原也不知当如何告诉你。比起公孙青阳,我倒……我倒宁愿是无父无母、四处流浪的拓拔野……”

“傻瓜。”雨师妾摇了摇头,叹息道,“他们纵然十恶不赦,也是你的骨肉至亲。有这么疼你、爱你的母亲,和一心记挂着你的大哥,不比孤儿强了百倍?即便他们做了许多恶事,也与你没有相干,你又有什么可难过、愧疚的?”

拓拔野苦笑不语。自从知道身世后,心情便殊为复杂。公孙婴侯虽对家人极好,却阴狠残暴,作恶多端,又是祸害龙女、流沙等人的罪魁元凶,实在提不起友爱之心。若早知他是亲生兄弟,当日即便不忍大义灭亲,也必要如神农一般,将之封镇某处,使他永不为孽。

相形之下,波母并无大恶,对自己更是铭心挂念,苦苦相寻。奈何天意弄人,母子成仇,好不容易相认,却反成生死永诀。每每想到这些,便说不出地悲楚难受,情愿自己并非公孙青阳,而只是一个身世至为普通的流浪少年。

雨师妾双颊突然一阵晕红,噙着嫣然一笑,低声传音道:“无论如何,我现在终于明白当年为什么会喜欢上他了。”

两人执手相视,苦甜交掺,一齐微笑起来。忽听泊尧“呸呸”连声,皱眉吐舌道:“好咸!”脸上已恢复了血色,冰消雪融。

两人心下大宽,拓拔野笑道:“臭小子,竟敢嫌你娘的血,不想活了么?”解开他的经脉,呵挠他的胳肢窝。泊尧格格大笑,弯身躲逃。

嬉闹间,忽听鲲鱼悲吼,水浪长喷。南边夜穹陡然一亮,极远处冲起一道绚丽如霞的紫红彗星,照得北海一片彤红,如鲜血镀染。海上的青龙舰队哗然惊呼,遥遥相应。

拓拔野心中陡然一沉,象是被什么紧紧揪住了,转身凝望,莫名地感到一阵强烈的恐惧和不安。天元逆刃在手中嗡嗡摇震,龙吟不绝。

当下更不拖延,驱鲲全速前行。到了东海,得闻噩耗,才知昨日清晨,蚩尤孤军被土、水、木数十万大军合围涿鹿,浴血激战,已经全部牺牲。

龙族惊怒哗然。拓拔野却犹怀侥幸,不肯相信。又接连派出侦兵求证,得知不但蚩尤、夸父均已战死,赤松子、风伯等人也尽皆被囚,帝鸿正亲率大军前往阪泉,与南荒蛮军南北夹击,围攻炎帝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