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冬(第6/9页)
=书=“我想我跟你说过。我听到有人从我后方来时,躲到路旁。”
=网=“为什么?”
“我当时只身一人,而且我知道那附近有几个强盗集团。”
“当然是……但他们经过时,黑克正好谈到瑟鲁?”
“我想,他说的是‘橡木农庄’。”
“这都很合理。只是,看起来太巧了。”
他明白她并非不信他的话,向后倚躺,等待。
“这就是会发生在巫师身上的那种事。”她说道。
“也会发生在别人身上。”
“也许吧。”
“亲爱的,你该不会是想要我……重操旧业吧?”
“不是。压根儿不是,这样就太不聪明了。如果你是巫师,你还会在这里吗?”
两人正躺在宽大橡木床上,满覆羊皮及羽毛被,因为房间里没有壁炉,当晚除了落雪,又降硬霜。
“但我想知道这件事:除了你称为‘力量’的东西外,还有些什么?也许先于力量?或力量仅为某件事物的表现方式之一?就像欧吉安有次谈及你时说道,你在承袭任何智识或训练以成为巫师前,就已是法师了。天生的法师,他说。所以我想,拥有力量之前,必先拥有容纳力量的空间。一处等待填满的空无。而这空无愈大,则可填入愈多力量。但如果从未得到力量,或者被夺取、被送出,则空无依旧在。”
“那处空无。”他说道。
“空无只是一种说法,也许不正确。”
“潜力?”他说,然后摇摇头。“能变成、成为某种事物?”
“我想你会在那条路上,时机正好、地点也正好,就是因为如此,因为那是会发生在你身上的事。你没让它发生,你没促成它发生,它并非因你的‘力量’而发生。它发生在你身上,只是因为你的……空无。”
须臾,他说:“这跟我年轻时在柔克学到的意念类同:真正的法术在于‘为所当为’。但这又更进一步。不只是‘为’,而是‘被作为’……”
“我认为不只这样,应该比较像是真实作为的发源。你不是来救了我一命、不是将耙子刺入黑克吗?那的确是‘作为’,为所当为……”
他又陷入沉思,最后问她:“这是你还是护陵女祭司时被授与的智慧吗?”
“不是。”她小伸懒腰,望入黑暗。“阿儿哈被教导:要拥有力量,就必须牺牲,牺牲她自己,还有别人。是一项交易,付出才有所得。我无法说这些话不对,但我的灵魂无法存活在那狭隘地方——以物易物、以牙还牙、以死还生……在那之外,更有一种自由。在给付、报答、赎偿之外;在一切交易与平衡之外,有一种自由。”
“‘道也’。”他轻声说。
那晚,恬娜做了梦。她梦见自己看到《伊亚创世歌》中的道。是扇小窗,镶着扎结、雾白、厚重的玻璃,低低嵌在海上一座老屋的西墙上。窗户紧锁。她想打开窗户,但需要一个字,或一把钥匙,是被她遗忘的事物,一个字、一把钥匙、一个名字,少了它便开不了窗。她在逐渐缩小变暗的石屋搜寻,直到发现格得正搂着她,想唤醒、安慰她,说:“没事了,亲爱的,一切会没事的!”
“我逃不掉!”她呼喊,牢牢攀附他。
他抚慰她,手轻顺她的头发,两人向后倚躺,他悄声道:“看。”
古老的月亮升起,照映落雪的白耀光芒反射入屋,因为即便如此寒冷,恬娜依然不愿关窗板。悬浮的空气处处迷蒙泛光。两人躺在阴影下,屋顶仿佛只是一层薄纱,笼罩他们,隔开彼端无边、银白、宁和的光海。
今年弓忒有个多雪、漫长的冬,也十分丰收。人畜都有食粮,所以除了吃喝保暖外,没事可做。
瑟鲁已会背全篇《伊亚创世歌》。她在日回那天诵读“冬颂”与《少王行谊》;她知道如何捏馅饼皮、用纺轮、做肥皂;她知道露在雪地上所有植物的名称及功用,还有许多草药及口传民俗之事,全都是格得跟着欧吉安短暂习艺,以及在柔克学院度过的漫长岁月中,装进脑袋里的知识。但他没将符文书或智典从壁炉柜上拿下,也未教导孩子创生语的只字片句。
他与恬娜讨论此事。她告诉他,她试图教瑟鲁一个字:“拓”,随即中止,因为感觉不对,虽然她不明白为何有此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