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颜(第16/32页)
一声声尖锐的啸鸣声响过后,烈焰锦灿,荧煌照庭,当空炫出满目瑶花,观者无不目眩神迷。夜空中烟火浩荡如花海,一朵花开一朵花谢,无穷无尽。杏花含露,海棠垂丝,梨花带雨,牡丹摇红,一时绮霞天色,漫天如天女散花,不仅没有刺鼻的硝烟气息,各色花香裹挟春光而来,令人疑似徜徉在银河,生起天上人间的感叹。
原来烟花里暗藏了无数香药粉末,随了火焰摇曳宫外,城中各处吉地亦燃起名贵的甲煎香料,把泽毗瞬间渲染成了仙山妙境。花海之中龙蛇飞舞,很快由花变果,琼树如林,黛叶翠枝鲜妍得仿佛触手可及。呼吸间,红花绿叶如流苏垂锦,自夜空一泻而下,落英天香,缤纷飘坠。观者不由伸手去接,但见得流光飞舞如萤,一晃眼就已消散了。
不多时,又有锦衣少年推出五彩香车,远远避开百步点燃引线。火绳如长龙一线烧过去,炸出花团锦簇的凤楼龙阁,竟凭空演绎出长胜宫排布登基盛典的若干景致,车马喧嚣,羽林云集,令人目不暇接。又有帝王将相,各国使臣鱼贯而出,光影耀如飞电,直插云霄,在夜空中幻化出盛典的喜庆庄严。
云间忽传来缥缈的金纶玉音,口诵北帝名号,隐约有神龙鳞甲起伏,长虹贯空,游走殿阁之上。待众人再想看个仔细,那神龙已翩然远遁,直向了天边一轮明月飞去。观者目瞪口呆,恍若做了一场千秋大梦,不知此身何处,欢喜雀跃者有之,更多人讶然无以言表,险些生出跪拜臣服之念。
长生仰头看了半晌,他身化紫颜,不好随意询问他人,便竖起耳朵,听丹心得意地向元阙炫耀:“烟火里有硝石、硫磺、石灰、铁丝、炭屑,外裹锦绮绫罗、金箔丝绸,你看这长胜宫和神龙做得可逼真?”
元阙眺望七色光影幻化的宫殿人物,含笑道:“画意与我造的不同,想是傅大师帮手制成?”丹心道:“是我看了他的画悟出来的!”他左右一望,对长生笑道:“先生你说,这烟火之境,比起元阙的宫殿、傅大师的画作如何?”
长生道:“元阙造宫室华美奇伟,如孔雀一身金翠;传红的画就似仙鹤,悠然来去几千年,逡巡九霄外;而你竟能造物神奇,拟万物为烟火,瞬间生灭不息,就如凤凰一般。”丹心又惊又喜,抓了元阙的手摇晃,“你听见没有?我终于比你高一头!”
长生笑道:“我还没说完,这说的是你们三人造物的境界,若说你们三人的性情,却又不同。”丹心忙道:“快说来听听。”长生道:“元阙是苍鹰,不鸣则已一鸣惊天;传红则是鸿鹄,志向高远,不恋凡间;而你就是一只鬼鸮,整日咕咕咕咕……”
元阙听了大笑,丹心嘟囔道:“你说我是百灵也好嘛,长生这家伙不在,先生就顾着欺负我。”说着,兀自绕开两人,往他处卖弄去了,元阙急忙跟了过去。侧侧避在一边,忍俊不禁。
长生扬了脸对侧侧道:“不错,他没看出来呢。”侧侧望了元阙的背影,忍笑道:“但愿如此。”
元阙追上丹心,拉住他道:“你不告而别,未免失礼。”丹心嘿嘿一笑,撅嘴道:“你刚才皱眉沉思,别以为我没看见。”元阙道:“你真是我肚里的蛔虫!不错,我是觉得有些古怪,紫先生的右手中指,竟和长生一样磨出一个老茧。”
丹心登时醒悟,“长生不是在你那里打磨木傀儡,磨出了一手茧子?这黑灯瞎火,难为你辨得出。我是见他举手投足意态熟悉,特意寻他多说两句,你知道,紫先生不时换脸,委实有些难认,就靠那身衣饰来认人了。”元阙瞥他一眼,“你想夸这烟火照得夜如白昼,直说就是了。”丹心一个劲地乐,“喏!是你夸我的,不是我自吹自擂。”
两人谈笑之间,夜空群星璀璨,满城焰火辉艳,所有目睹盛景的人们,将这场平生未见的华丽典礼深深铭记。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这笔丰厚的谈资,足足述说三天三夜,乃至一生一世也不会厌倦。北帝的绝世风华与苍尧的泼天财力,在众人心中树起牢不可破的无形屏障,将些许的野心与贪婪摒弃在这道高墙之外,再不敢轻生觊觎。
忙碌一整日,千姿于涵德宫接受诸国恭贺。众人依次列队向北帝进献各国贺礼,千姿温言接见,各有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