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镜(第19/23页)

“你哭,难道死人能救活?能想出救命的方子?”皎镜见了这情形,一通臭骂,卓伊勒听不进去,一味地让苦涩痛楚溢满胸臆,只有沉浸在悲伤中,才能解救他的无力绝望。

长生摇晃他的肩头,“卓伊勒,她还有气。”卓伊勒一个激灵,探手过去,珠兰唐娜果然还有微弱呼吸。他急得六神无主,“这是什么病?”

长生搭脉良久,又看了看舌苔,奇道:“她竟是中毒?看情形,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卓伊勒只恨没有提前回来,搓手道:“如何解毒?”

“用红豆催吐,大黄导泻。”皎镜道。

“红豆?珠兰唐娜说过她有几颗红豆……”卓伊勒在床头摸索,翻乱了几个小盒,终露出两粒红艳夺人的小豆。

皎镜注视红豆,是了,这不是意外,以此物下毒,正可混迹瘟疫症状中,不露破绽。对方是谁,就像隐匿暗处的杀手,见血封喉,一击必中。

他终于洞悉了个中乾坤,冷静地道:“不,这是相思豆。这两个俗称都是红豆,只不过赤小豆暗红扁圆,解毒催吐,这相思红豆颜色艳丽……却是至毒。”

卓伊勒大惊失色,颤声道:“至毒?难道她吞的就是此物?可有得救?”

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

然而,相思有毒。吃十数颗就可能死亡,红艳可人的小豆看似甜蜜,却是世间剧毒。

“此物生于南岭,北荒难得一见,想是出于新奇,或是受人蛊惑,因此被当做果子误食。”皎镜眼中光芒睿智透澈,渐渐理清了思路,“中毒后的症状与你我见到的瘟疫有雷同之处,极易误判。去,先用瓜蒂加赤小豆催吐解毒,若有效,再服银花和生甘草。”他高声嘱咐,卓伊勒立即照办。

回想连日来的事件,一个两个误食尚可解释,一村的人因此中毒,未免匪夷所思。

“若是磨碎了红豆,下在水里,就无人能逃脱。”长生同样在深思,“我去查验井水。”

“可是我们喝过井水和河水,没有中毒。难道我们走后,来了贼人?最怕是两者皆有。”皎镜难得神情肃然,他心中一闪念,米莎说过,诺汗得到了天母大神赐福的解药,“莫非……有人声称这相思豆就是灵丹妙药,可解瘟疫?”

“真有人在下毒?包括瘟疫,也在计算之内?”长生打了个寒噤,最毒的只是人心,这番瘟疫流传甚广,除了古斯部外,其余村落尽灭,他不信无人在幕后推手。

皎镜瞥他一眼,淡淡一笑,“管它作甚?我只要能开出解药方子,瘟疫也好,中毒也罢,又能如何作乱北荒?”卓伊勒在一旁听见,情急地道:“师父,你能根治此患?”

皎镜白眼一翻,“你把我当成庸医?连你也救过几十个人,我难道不会对症下药?”

卓伊勒丧气地道:“救也白救,这不又都死了……”

皎镜大骂:“他们不是死在你手里,心虚什么!”

被这一骂,卓伊勒蓦地一震,重整心情,立即为珠兰唐娜灌药。

长生与皎镜继续搜索,把尚有一口活气的人抬到病坊里。这三日毙命的有十二人,好几人并未得瘟疫,却中毒身亡,让长生不胜感叹。

幸存的族人见皎镜归来,燃起了求生的愿望。那斗志像一根绳索,贯穿身体,从咽喉里探出来,在这世间打了一个牢牢的绳结。他们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看到了地狱的情形,更不愿陷落那无边的黑暗。每个清醒过来的族人,在绝望中吞服汤药,在臭气熏天的污秽中逐渐解困。

他们一心想去挽救亲人,却身不由己,巨大的悲恸,让幸存成了残忍,可是没有人再想死一回。悲哀比恶臭更腐蚀人心。但悲哀和恶臭一样,有生机在重生,就像肥料遮盖下小小的种子,在风霜中冒出脆弱的茎叶。

皎镜三人为众人灌药解毒,寻出死者的尸首,停放在原先的病坊中。诺汗与吉伦也被抢救过来,虽然依旧昏迷,病情却稳定下来。

“不对,这里少了一个人。”皎镜苦苦沉思,突然,遍体彻寒。

那个巫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急忙唤来米莎,问她:“你们族内那个巫医,叫什么名字?”米莎露出迷惑的神情,摇了摇头。皎镜奇道:“你们平素只称呼他巫医?你们不是沾亲带故吗?他是谁家的子弟,在哪里学的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