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精灵议会(第49/59页)

现在他已经到了中心点,但她也不在这里,管她叫什么名字。

棕色的乳房?棕色的什么。月桂冠,或蜘蛛网,那一类的东西。有刺的灌木,或蜜蜂什么的,或海洋什么的。

“好啦,”弗雷德说,“看来我只能走到这里了。”他的斗篷已经变得僵硬又破烂,裤管全部磨破,脚趾从开口笑的雨靴里露出来。他试图把一只脚从地面抬起,但却抬不起来。他的脚趾紧紧攀住了泥土。

“等等啊。”奥伯龙说。

“没办法了,”弗雷德说,“我头发里有知更鸟的窝,真棒啊。好吧。”

“可是拜托,”奥伯龙说,“没有你我没办法自己走下去。”

“哦,我还是会跟上的,”弗雷德说,开始长出嫩芽,“我还是会跟上、还是会引导你,我只是不走路了而已。”他变成树根的巨大脚趾之间冒出了一群褐色的蘑菇。奥伯龙抬头仰望着他。他的指关节变成两倍、三倍,变成好几百个。“嘿,老弟,”他说,“我整天看着上帝,你懂吧。得去晒晒太阳了,不好意思。”接着他的脸就往后一仰、消失在树干里,同时他的上千根绿色手指则朝树梢伸去。奥伯龙紧紧攀住树干。

“不,”他说,“该死,不要啊。”

他无助地在弗雷德脚边坐下。这下他真的迷路了。是什么样愚蠢疯狂的欲望促使他来到这里?来到这个没有她的地方,这个她从来不曾来过的无人公国。他在这里完全想不起任何关于她的事,只记得自己对她的欲望。他用手抱住头,开始感到绝望。

“嘿,”那棵树用一种木头般的声音说了,“嘿,你是怎么啦。我有一些建议,听好了。”

奥伯龙抬起头。

“只有勇者,”弗雷德说,“只有勇者才能抱得美人归。”

奥伯龙站起来,泪水沿着他肮脏的脸颊流淌而下。“好啦。”他说。他拨了拨头发,抓出一堆枯叶。他也已经变得蓬头垢面,仿佛在树林里住了好几年似的,袖口发霉、胡子里沾着野莓汁,口袋里还有毛毛虫。一个被遗弃的人。

他得全部从头来过,就这样而已。他不勇敢,但他有一些技艺。毕竟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学到吧?他必须掌握这一切、控制这一切。倘若这真是个无人的公国,那他就能自诩为王。只要能想出一个方法,他就不再迷失了。该怎么做?

只能靠理性。他必须“思考”。他得在这个没有秩序的地方创造秩序。他得弄清方向,列一张清单,把每样东西都标上号码、全部按照等级秩序排好。首先他必须在森林中心建立一个坐标,让他知道自己置身何处、什么是什么,接着他才可能想起自己是谁、坐在这个中心位置的人是谁,然后再去思考他在这里该做什么。他必须回头,重新来过。

他环顾四周,试着找出哪一条路才能把他带回原点。

全都可以,或者全都不行。他小心地观察着那些花叶扶疏的大道。看起来愈像是通往外面的路其实愈可能巧妙地把他带回这里,这点他还知道。树林里一片寂静,散发一种期待又讽刺的氛围,鸟儿短促地叫了几声。

他在一根倾倒的树干上坐下,然后在眼前这片林间空地中央的杂草和紫罗兰之间建立起一座小石屋或小凉亭,四面墙正对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他在每道墙上都设定一个季节:春、夏、秋、冬。那些九弯十八拐的复杂路径都从这里辐射出去。他把它们打造成石子路,边缘嵌上漆成白色的石头,让它们往返穿梭在雕像、方尖碑、鸟屋、一座小拱桥和一片片郁金香和萱草花圃之间。接着他用四道锻铁围墙框住这一切,形成一个巨大的正方形,有着一根根箭状的栅栏,还有四扇上了锁的大门供人进出。

好了。可以听见车声,虽然很遥远。他小心翼翼地转换视线:围墙外有一栋古典风格的法院大楼,上面立着一排立法者的雕像。似乎有少许刺鼻的废气随着春天的空气窜进他的鼻孔。现在他只需在这虚构的地方绕一圈,按照严谨的顺序造访每个部分,把他先前存放在那儿的关于西尔维的每份记忆一一提取出来。

关于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