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精灵议会(第23/59页)
史墨基按在胸口的手开始发麻,因此他叫了声“哎哟”,然后停下脚步。
他们站在楼梯顶端。他可以隐约看见下方客厅的灯光,听到人说话的声音。接着声音就化成一阵嗡嗡声,终至消失。
很接近了。如果已经很接近了,那他就输了,因为他已经落后太多。他连该怎么做都还没想出来,更遑论开工。他输了。
仿佛有个巨大的空洞在他胸口裂开,一个比他本身还要大的空洞。痛苦的感觉在外围聚集,而史墨基知道只要过了这漫长的一刻,那份痛楚就会涌进来填满这个空洞:但在那一刻过去之前,就只有一份可怕的预感和一份初生的启示而已,两者都很空洞,在他空洞的内心交战。预感是黑色的,而那份呼之欲出的启示则是白色的。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试着不要因为无法呼吸而恐慌,因为那个洞里没有空气,他只能体验预感与启示之间的战争、倾听耳朵里那阵悠长刺耳的嗡嗡声。那声音似乎在说,现在你明白了吧,虽然你没要求弄明白,况且你一定没料到会在这一刻、在这黑暗的楼梯上豁然开朗,但现在:接着那声音就消失了。他的心脏先是如遭重击般痛苦地跳了两下,接着就开始猛烈地稳稳跳动,仿佛愤怒无比。接着他就被熟悉而令人释然的痛楚给填满。再过一秒钟,他就能呼吸了。
“噢,”他听见艾丽斯的声音,“噢噢,这次很严重哪。”他看见她同情地抓着自己的胸口,感觉到她紧紧拉着他的左手臂。
“是啊,哇。”他终于能说话了,“噢,老天爷。”
“过去了?”
“差不多了。”被她拉着的那条左手臂一阵抽痛,一路痛到了无名指。他没戴戒指,却感觉仿佛有枚戒指被硬生生拔了下来。一枚戴了很久很久的戒指,除非把神经与肌腱整个截断,否则根本不可能脱掉。“别这样、别这样。”他说,结果那感觉就真的消失了,至少是慢慢减弱了。
“好了,”他说,“好了。”
“噢,史墨基,”艾丽斯说,“你还好吧?”
“过了。”他说。他开始下楼梯,朝客厅的灯光走去。艾丽斯抱着他、支撑着他,但他并不虚弱。他甚至没生病,菲什医生和德林克沃特医生的旧医学书籍一致同意:困扰他的不是一种疾病而是一种症状,并不影响长寿,甚至不影响其他方面的健康。
一种症状,必须与之共存。那么为何它感觉像是一种启示,一种欲语还休、之后就想不起来的启示?“没错,”老菲什曾说过,“一种死亡的预感,那是心绞痛的人常有的感觉,没什么好担心的。”但那是死亡的预感吗?当他终于得到那份启示时(假如有这么一天),内容会是死亡吗?
“很痛吧?”艾丽斯问道。
“这个嘛,”史墨基笑了,但也像是在喘气,“ 假如有得选择,我应该是宁愿它不要发生,没错。”
“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艾丽斯说。她似乎把他的发作模式看成跟打喷嚏一样:打了最后一个大喷嚏之后就不会再打了。
“哦,我打赌不是,”史墨基温和地说,“ 我想我们应该不希望有所谓的最后一次。不要。”
他们相拥着走下楼梯,进入大伙儿等待的客厅。
“来了,”艾丽斯说,“史墨基来了。”
“嗨、嗨。”他说。索菲在桌边抬起头,他的女儿们也停下手中打的毛线抬起头。他发现他的痛苦就反映在她们脸上。他的手指依然刺痛着,但还完好无缺。他那枚戴了很久的戒指还没被偷走。
一种病症:但却像是种启示。他第一次感到好奇:他们的症状也跟他的一样这么痛苦吗?
“好吧,”索菲说,“我们开始吧。”她环顾周围那一张张看着她的脸,有德林克沃特、巴纳柏、伯德、弗劳尔、石东、威德家的人,有她的表亲、邻居和远亲。桌上黄铜台灯的亮光让房里其余的空间显得幽暗朦胧,仿佛她是坐在一处营火旁看着周遭黑暗中的动物,而她必须用言语唤醒它们的意识与目的。
“好吧,”她说,“我有了个访客。”
Ⅲ
但你们怎能期望靠心思神游那条小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