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诗人的归还(第64/91页)
天啊……温柴抚摸着妮莉亚背部的手突然停住了,但是两个人都没有察觉这件事。温柴感到心中一片朦胧,紧紧闭上了眼睛。
温柴下到大厅来的时候,格兰将妮莉亚原本占着的位置占了之后,就双手抱胸直瞪着酒杯。大厅中的客人都用充满好奇心的表情看着温柴,但温柴什么话都没说,直接走到格兰的那桌坐下。格兰并没有抬起头,只是说:
“妮莉亚呢?”
“睡着了。”
“辛苦了。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应该要告诉你才对。”
温柴苦笑了一下。为了给他跟妮莉亚一些时间,格兰坐在这里等着,温柴将宓的话转告给他听。用冷静的表情开始听的格兰听到了那段话最后的部分,用苍白的表情与温柴对看。他终究无法用海格摩尼亚语来表达他的情绪。但是格兰用拜索斯语说出的话还是远远不能表达他的情绪。
“怎么会呢……”
温柴点了点头。
“知道未来这件事,是很可怕的。”
“的确。如果是我的话早就自杀了。不,等一下。她应该没办法自杀吧?那样未来就等于变化了,不是吗?这个,可恶!我已经搞不清到底什么是什么了。那么,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自己都很清楚,也很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在这种状态下全都照做……”
“演戏啊。”
“咦?”
“演戏。将剧本记起来,照着说话照着行动就行了。宓应该就是这样活着的。”
“是啊,没错。但是人怎么可能这样生活呢?”
温柴举起手揉了揉眼角,用疲惫的声音说:
“虽然乍听之下有些不太合理,但是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什么?”
“她这样不就不会不安了吗?也是有好处的。”
格兰短而有力地摇了摇头。
“那根本不算是活着。你自己想想看那种立场。不,那种立场说到底还是不可能合理的。”
“不可能合理吗?”
“你是觉得某个人有可能完全站在其他人的立场上吗?”
温柴翻了翻上衣口袋,掏出了烟斗。
“我们的俗语说,可以盖住骆驼眼皮的东西,也可以盖住沙漠鼠的眼皮。”
格兰一时之间闭上了嘴,将酒瓶拿起来倒。咕嘟咕嘟。酒水倾泻入青铜酒杯发出了清脆响声,酒马上变成贯穿酒杯大小同心圆正中央的一枝箭。格兰放下了酒瓶,说:
“意思是所有人看到的世界都是一样的吗?”
“大概吧。”
“但是宓看到的世界,跟我们完全不同。”
“这样说也没错。”
“要设身处地站在她的立场,是不可能的。”
“应该是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温柴把烟斗从嘴里拿了出来。他的嘴唇之间啧出了又浓又白的烟气,暂时遮蔽住了南方战士的脸庞。温柴朝着往大厅的泛红空气中散开的白雾说:
“如果我们无法站在她的立场,她也一样无法站在我们的立场。也就是我们这些搞不清楚明天会变成怎么样之人的立场。对于这件事,我想提一个比喻,这就等于是在几千个瞎子当中混进了唯一一个正常人一样。”
“嗯……?”
“这种正常人会是怎么样的心情呢?”
“什么?”
“这种正常人首先会感到对盲人的同情心。但是要帮助所有的盲人,在现实上是不可能的。结果会怎么样呢?这个正常人会将对于盲人所有的同情心都抛弃掉。无论盲人将脚踩到了陷阱边上、峭壁或者火堆,他都不会在乎的。”
格兰皱起了眉头。看了看凝结在睫毛上的烛光,格兰阴沉地说:
“所以呢?”
“我好像想错了。”
“什么意思呢?”
温柴再次叼起了烟斗。
“离开戈斯比的时候,老实说我不是为了宓才把她带来的。更重要的是她可以看见未来的这一点。她与我们一起走的话,在订定行动计划上,不是会更有利吗?我是这样打算的。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