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消失诗人的追慕曲(第47/83页)

宓再次停止说话。她只是用专注的目光瞪着乌鸦的耳朵瞧。跟宓一样看着马耳朵的温柴对于宓到底要不要继续讲下去烦恼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了:

“然后呢?”

宓又开始说话了。就像她从来没停过一样,那些话突然就进了出来。

“贝兰仪式进行的途中,公会堂着了火。参加仪武的所有人虽然在惊慌中受伤,但都还能平安地逃掉。就只有一个人死了。那个人因为酒喝太多,没能逃出来。据说他在向人自夸两个可爱的女儿之后,兴奋地暍多了酒。所以宓一直相信他过世的时候是不怎么痛苦的。有时宓也会冒出一种想法,想看看那时公会堂发生的事,但那实在太可怕了。”

温柴相信这次宓确实有把话说完。然后他开始从海格摩尼亚的词汇中试图找出安慰的话来。然而宓又继续往下说∶

“宓到现在还会持续在想,如果当时跟爸爸说:‘贝兰饼之类的东西不吃也没关系,爸爸要跟伤心的宓待在一起’,那结果到底会怎么样。我已经持续想了二十年。”

二十年。温柴并不想努力去思考二十年间的遗憾与悔恨是怎么回事。因为那是没用的行为。

“对于拥有能看到未来的能力,你会不会感到后悔?”

“咦?为什么呢?完全不会。”

似乎是这样。接着温柴就问了要传给妮莉亚听的话。

“那么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对于你旅途结果的成败非常清楚吧?”

“关于这件事,温柴先生喜欢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温柴最讨厌这种状况。所谓‘这种状况’,是指妮莉亚用好奇得快发疯的眼神拚命瞪着自己,但自己却没有什么答案可以告诉她。所以温柴只好试图将之前听到的东西尽可能加油添醋,改成最具悲剧性的故事之后,说给妮莉亚听。在这样的过程中,温柴才发现跟乍听之下不一样,刚才宓所讲的故事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用的材料。

大略听过温柴所讲的故事之后,妮莉亚改用赞叹的眼神望着宓,然后看了看温柴,说:

“嗯,嗯。她没说的到底是什么?虽然宓没有说自己的旅行到底会成功还是失败,但是如果会失败的话,她应该打从一开始就不会出发了吧?我说得对不对呀,温柴?”

“笨蛋。”

“不要那么自责好不好。”

温柴叹了口气。然而他已经太久没有叹口气的自由了。因为妮莉亚正在凶恶地瞪向他望着天空的脸庞。所以温柴用拜索斯语说些独白似地话∶

“如果宓看到的是自己被冻死在北海冰层上的景象呢?”

“什么?”

“如果是那样的话呢?宓现在不在北海。如果要让那样的未来成为事实,宓不就非得前往北海不可吗?”

妮莉亚一下子把眼睛张得大大的。

“你是说她要去自杀吗?”

“那也是有可能的,如果她看到了未来。所以我认为,问她成功还是失败,是毫无意义的。”

“没有意义?为什么?怎么会呢?”

“因为对她而言,未来并不是不确定的东西。”

“你现在讲的到底是什么话?真是拜索斯话吗?”

“笨蛋。这句是跟你说的话。”

“咦呀呀呀!”

虽然自己并不想这么做,但是因为三个人说的话他大致都听得懂,所以格兰很注意地听了所有的对话。然后他又沉浸在自己的深思里。

“搞不好就是因为能看见未来,所以姐姐才会做出很愚蠢的行为。”

葩低声地说。骞歪着头观察葩的表情,但葩正低着头。

“什么意思?”

葩还是没有抬头,朝下看着马鞍说:

“姐姐就是这样……这是只有我跟姐姐知道的事情,姐姐放着爸爸死去的事情不说,结果没能救到爸爸。”

“……你仔仔细细说给我听。”

“姐姐小时候的事。姐姐原本想要洗脸,但是在水面上看到了爸爸的样子。爸爸死掉的样子。那天晚上,爸爸参加贝兰庆典的公会堂失火,爸爸就这样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