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万里觅封侯---《山中鼓》 四 向南(第2/4页)
六颗人头。冀中流对童七分点着头。
童七分也变了颜色,他用衣袖捂住了鼻子,踉踉跄跄地后退了两步。
残雷!冒准吃惊地说,你们不是保镖,你们是残雷!冀中流很慢很慢地点了点头。才松弛开的空气忽然又凝固了起来,滑过耳边的晚风也象血液一般的粘稠,夹杂着血腥味和莜麦的焦味。
路护的传统是从宛州来的,那里的强盗比商会历史还要悠久。梦沼和白水道上的强盗差不多就有百年传家,势力大得很。寻常路护只是保护商贾行旅的平安,也没有人真的去挑战强盗,虽然商会的花红悬赏年年都加。混口饭吃而已。大家都这么说。
可是这五六年来,宛州的强盗连着被拔除了好几股,包括白水道上的万松岭。关于残雷的谣言也就不胫而走。那是支不知来历的客兵,和商会间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协议,每每用路护的名义出行,却是以剿灭强盗为目的的。他们能打倒也不出奇,但是手段就骇人的很。各种传说里都有残雷用路护作为诱饵伏击山贼的说法。而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一个细节就是残雷总是凭着腌制的人头去商会那里领取花红。商会的人怎么知道强盗的长相不得而知,不过不管他们是不是认得强盗,看见百来颗脑袋,要想不付钱也难为他们了。
好,好,好。童七分顿时象泄了气的猪尿泡一样软了下去,既然这些人是残雷,那他们撇下路护就没有什么可以大惊小怪的了。而且残雷的介入必然有商会的安排,纵然是中丰行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冀中流蹲了下来,慢慢地把一颗颗的头颅拾回那牛皮口袋,忽然抬起头来:这边火一起,我们就赶回来了。唉?童七分没有听明白。
我带出来五十七名弟兄,现在剩下了五十三名。他停了一下,眉宇间忽然都是苍老的神气,刚追上这批山贼,看着这边火起,我们就回来了。冀中流是在解释,这多少让我有些惊讶,他不像是喜欢解释的人,也不需要。小崔似乎想劝阻他,不过冀中流没有再说下去。
没有人真的听明白冀中流到底在说什么,也许只有那些残雷才知道。无论如何,冀中流表示了某种姿态,路护重新上路的时候,商旅和残雷间保持着小心翼翼的距离,却没有再起什么摩擦。
我还是跟在冀中流的身后,还有小崔和载着那名山贼的大车。残雷不再象前两日那样散布在整个路护中间,而是整齐地走在路护的左翼。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妥。这些人是残雷,他们在山贼杀到的时候不会保护商旅,他们是追杀山贼的人。
五十三名残雷。起码有二十多骑士起初是跟在路护后头的,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样和路护中的残雷会合的,不过他们显然不成功。大批山贼们在他们不出声地与那几个被砍了头的倒霉蛋格斗的时候袭击了路护,而四名残雷也损失的不明不白。冀中流没有继续他的解释,即使他起先的那个姿态也已经让他的下属觉得不安了。路护中也没有人询问,虽然这些疑问正象天上浓重的灰云一样逐渐积淀起来。
嗯。我听见一声很细微的呻吟,那个山贼醒了。她身上和脸上的鞭伤都肿胀了起来,整个人都走了形。小崔斜眼看了我一眼,拿起马鞍边的一个葫芦,拔开塞子,劈头盖脸地朝那个山贼倒了下去。
啊山贼的惨叫刺得拉车的骡子都打了个哆嗦。
我咬着牙,没有往那边看。
酒。小崔故意冲我晃了晃那葫芦,洗洗伤口,免得坏了。被烈酒刺激的伤痕杀得那山贼一阵一阵的长呼短嘶,听得人人都皱起了眉头。她才停了一下,小崔的酒又浇了上去。
那就是个山贼你也不用这样折磨她吧?身后有人在怒喝,那是冒准。上路以后路护和残雷不自觉地分成了两拨,冒准在无意间就成了路护的统率。现在人人都知道不能靠这些残雷保护,车夫和商人们都紧紧握着自己的武器。
折磨?小崔冷笑了一声,这就叫折磨?你知道山贼怎么对付人?没有人接他的话,他自己说了下去,拿新鲜的牛皮抹上蜜,把人裹起来在太阳底下暴晒,然后把牛皮一揭,嘿嘿,那么个血葫芦还会乱跳哪!再把他开了膛,还不能开大了,要不立马就死了。里面外面都灌上牛油烧啊!完了挂起来听他说得残忍,人人脸上都有厌恶的表情。不过昨天经过那焦尸,大家都看得清楚,小崔大概也不完全是虚声恫吓。连冒准也闭上了嘴,不再说话。山贼们如果果真如此残忍可怕,那小崔的作为也就不算十分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