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辟先山(第4/9页)

  童满坤点点头:“前面如果乱了,我就停下来。”他忽然坏笑了一下,“这么长的队伍,谁搞得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他的嘴角望斜后方的大车歪了歪,压低了声音,“青蘅公主呢?”

  诸婴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没有回答。童满坤依旧死死地看他,好一阵子诸婴才淡淡地说:“也瞒不住她的。不要让她乱走就是。”

  “科兹。”诸婴双腿夹了夹马肚,纵马跑在了头里。

  虽然没有明说,科兹也明白这是临战的信号。瞟了眼声色不动的上将军,科兹心中有点凉。这位上将军三十还不到,比自己还要年轻,可是岩石一样的面容却显得比他苍老了一倍。若是诸婴走在市集里面,再也没有人会多看他半眼,战火中未老先衰的面容满目皆是。这样不起眼的人物,难怪以往朝中多有人以为诸婴不过是皇帝因为诛杀了他父亲而心怀愧疚的受惠者。即使在天水之战以后,也还有很多人觉得这个傻小子不过是捡到了诛杀敌酋的好运气才破格由羽林骑都尉跃升为上将军的。但科兹很清楚,这个大晁最年轻的上将军可以让自己磨得起了茧的心灵都生出寒意来,绝对是个不寻常的人物。

  地势平缓的夜北高原在辟先山这里中断。自山口向南,几十里都是急降的陡坡。去年先行南下的河络已经修整过这里的道路,好歹能走两辆大车的峡道在断崖和峭壁间盘旋。

  成渊韬立马山口,用力眺望,视线却只能到达三里之外的峡道转折处。他有五百骑兵。要是过去打仗的时候,这点人马还不够皇帝打个喷嚏的。

  夜北既平,皇帝解散五军,常备军力就大大削弱了。这次迁入越州的夜北人有十二万,一同南下的越州军总计也不过万二之数。去年两万河络和两万步军作为前导修路搭桥,夏末就已经出了夜北。押送夜北人的就只有万二步骑长长地拖在队伍的两侧,在任何一点看起来都是稀稀拉拉的。作为前锋,成渊韬手里能有五百骑兵已经很体面了。

  体面归体面,这五百人即使沿着山口两边排开,也只能覆盖几百步距离。成渊韬抬头仰望山口两边的峭壁,只仰得脖子发酸,心里一阵一阵地发虚。战场上厮杀了那么多年,成渊韬也算是纵横天下了,这样险峻的山势他见得还真不多。

  “猴子,上将军说的是:前锋营控制山口,保证通行秩序?”他再问一遍曾猴子,其实这个兵一向可靠得很,成渊韬自己明白。

  “回将军,上将军说的是:前锋营控制山口。”曾猴子是个合格的令兵。

  “这种山口怎么控制?”成渊韬叹了口气。要是山上有敌人的弓箭手滚木擂石,别说五百骑兵,就是五千填进去也是转眼玩完。不过说起来,现在应该也没什么人敢跟大晁的军队过不去。这么一想,他心下踏实多了。可不是么,就算真有贼子,要爬上这样的峭壁也是不可能的。

  他回头望一眼,长蛇一样的队伍延伸到视线尽头。十多万人哪!只怕一天都过不完。成渊韬下了决心,就让这五百人沿着山口排开,摆一个仪仗吧!

  许多前锋骑兵都认为混乱的起因是轻骑校尉杨土豆的一句无心快语。

  那个时候夜北人混乱的前队刚刚走进前锋们的仪仗,杨土豆兴致勃勃地驱马走近队伍,挑开一辆篷车的布帘往里面张望——前锋营离大队一直有些距离,他没有太多接触夜北人的机会,要知道夜北是出名的美女产地,更何况对于所有藏在布幔后面的东西,他都保持着高度的好奇——迎面撞上的是几道惊恐中夹杂着愤怒的目光。

  “你做什么?!”干瘪的祖母试图用身体遮住她的两个孙女。那两个小女孩子目光清澈肤色洁白,可即使在杨土豆看来也不过是没有长开的孩子而已。

  “不做什么……”杨土豆尴尬而无趣地找话头,“这就要出夜北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