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第3/3页)

一直到了正月十一日,赵黼雪着脸喝下半碗参汤后,精神力终于撑到了极限,手一抖,那汤碗落地,而他一声不响倒下。

晏王妃还以为他是哪里不适当,忙叫太医来看,谁知太医将脉一诊,吓得倒退数步,几乎倒地。

原来此刻赵黼,竟已经没有气息了。

因王妃在跟前儿,太医不敢叫嚷,生恐是自己诊错了,忙又爬起来再探,终于战栗着收手。

但凡是病症,总有个起因,但是这数日赵黼并未让府中太医近身儿,因此苏太医打量了会儿,忽然道:“王妃,冒犯了,要请世子宽衣看看。”

晏王妃兀自不知怎地,道:“到底如何?好端端地怎么晕了?”又皱眉叹息:“早先在京内的时候,因为张家那个浑小子不知轻重,跟他打了一架,又从马上跌下来伤了元气,也晕过了一次,从那以后,我就觉着世子有些不对劲儿了。”

苏太医见她自顾自念叨,苦笑着上前,便将赵黼的腰带解开,又轻轻地将那玄色袍子系带解了。

才将这头一层衣裳解开,晏王妃就哑声无语地惊呆了。

苏太医是个经验老到的,方才诊脉的时候就看出端倪,如今瞧着,更加明白。

原来赵黼这外裳底下,是一层白色中衣,但是不知为何,这中衣之上,竟然血迹斑斑。

晏王妃咽了口唾沫:“这个孩子……是、是自打回城来就没换过中衣么?”

然而这般话不过是短暂的自欺欺人罢了,因此刻,那中衣上的血渍还是新鲜的。

晏王妃忍不住伸出手指,在那衣裳上一探,指尖立刻便也殷红了,似乎还带一点温热。

晏王妃尖叫起来,因太过惊恐,那厉声尖叫却更似呜咽一般,她跳起来后退:“这是怎么了?”

此刻苏太医的手也有些发抖,好不容易将赵黼的中衣解开,却见底下,整个儿腰间缠着数层白色纱布,但血仍是从里头殷了出来,通红的一团,看着触目惊心,就仿佛这纱布底下的身子,被人剖腹剜心了一样。

晏王妃双手死死地捂着脸:“黼儿!黼儿!”想上前,却又因为极度的恐惧不敢,乱嚷了几声,又叫道:“去叫王爷,快去!王爷!”双腿都软麻了,直往地上委顿,身后的使女忙上前来死死搀扶着。

节下,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喜气洋洋的日子。但是对晏王府来说,却不仅是一个“愁云惨雾”能形容的。

赵黼命悬一线,每天换纱布擦身子,经常都是半盆血水。

跟这相比,先前在京内吐的那一口血,简直都瞧不进眼里。

圆月无声,皎洁柔和的月光普照世间,似有慈悯之意。

晏王出神,默默祷祝之中,忽听晏王妃连声叫道:“黼儿,黼儿!”带着哭腔。

赵庄心头一紧,忙抽身回到室内,却见王妃俯身床边儿,周围侍女跟太医都呆呆怔怔,战战兢兢。

晏王妃见他来到,忙抓住手儿:“王爷!黼儿醒了,方才我听他说了句什么!”

赵庄将她的手握了把,暗中深吸一口气,轻声唤道:“黼儿?”

刹那间,万籁俱寂,偌大的卧室中,只听见赵黼急促的喘息声。

半晌,方低低道:“崔……云鬟!”一个名字,念得咬牙切齿。

正当众人以为他要骂出什么来之时,赵黼又呜噜了声儿:“阿……鬟……”

这两个字,却仿佛幽咽叹息,竟是百转千折,有万种滋味,令人闻之禁不住鼻酸。

赵庄竟不知何意,回头看晏王妃,却见王妃满脸惊疑,顷刻,却又红着眼睛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