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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我说,“迈克西姆,我的爱人。”我把他的手贴在嘴边,将双唇印了上去。

“你明白吗?”他问,“这些你都明白吗?”

“是的,”我说,“我的宝贝,我的爱人。”可我急忙把脸掉开,不让他看见我的神色。我明白不明白,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的心像驾了云一样,感到飘飘然。他从未爱过丽贝卡!

“我不愿回忆那一段岁月,”他慢吞吞地说,“甚至都不愿跟你提起。那是一段让人感到羞耻和可鄙的时光。我和她生活在谎言之中,合伙扮演了一出拙劣、肮脏的闹剧,当着亲戚朋友的面,甚至当着仆人的面,还当着弗里思那样忠诚可靠的人的面。这儿的人全都信任和崇拜她,全然不知道她背地里嘲笑他们、讽刺和模仿他们。记得曾有一度这儿高朋满座,经常组织娱乐活动,举办游园会和露天演出,她脸上挂着天使般的微笑四处走动,挽着我的胳膊,活动结束后便给成群结队的小孩散发纪念品。可是第二天黎明时分她就会驾车前往伦敦,溜进她的河边公寓,像只野兽钻入沟壑里的洞穴,在那儿度过不可告人的五天,然后在周末返回家。唉,我却不折不扣执行着交易的条件,一直没有揭露她。她那神奇的鉴赏力把曼德利变成了今天这种模样。花园、灌木丛,甚至包括幸福谷里的杜鹃花——你以为我父亲在世时这一切就已经存在了吗?不,当时的曼德利一片荒芜,景色倒是很迷人,但那是荒凉孤寂的美,急待行家里手关照,还得花一笔钱。我父亲绝不愿花这笔钱,若非丽贝卡,我也想不到在这方面破费。厅堂房间里你所看到的摆设,有一半原来都不在现在的位置。客厅和起居室今天的模样,全是丽贝卡的杰作。公众参观日弗里思自豪地指给客人们看的那些椅子,还有那墙上的挂毯,也是丽贝卡的巧心安排。有些东西是本来就有的,贮藏在后屋里,因为我父亲对家具或油画一窍不通,但大多数却是丽贝卡购置的。你今天所见到的美丽的曼德利,人们津津乐道的曼德利,照片和图画上的曼德利,是丽贝卡一手创造出来的。”

我一声不响,紧紧搂着他。我希望他继续讲下去,希望他的痛苦冰雪消融,郁积在心头的陈年积怨以及仇恨也随之风消云散。

“我们就这样生活着,”他说,“月复一月,年复一年。我忍屈含辱,全是为了曼德利。我对她在伦敦的所作所为不闻不问,因为那没伤害曼德利的利益。头几年她谨小慎微,从未招致闲话和议论,后来就逐渐变得肆无忌惮了。你知道一个人是怎么染上酒瘾的吗?起先只是随便喝喝,每次一点,隔上三五个月醉一回。后来醉酒的周期愈缩愈短,很快变成每月一回、每两星期一回,乃至几天一回。戒备的防线土崩瓦解,防范之心化为乌有。丽贝卡当时的情况就跟这一样。她开始把她的那帮狐朋狗友邀请到家里来。她常把一两个朋友安插到周末的宾客当中,所以起初我无所察觉,不敢肯定她的放荡行为。她常在海湾小屋里举办什么野餐会。一次我从苏格兰打猎归来,发现她和六七个我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在小屋里鬼混,于是便对她提出了警告,而她耸耸肩说:‘这关你什么屁事?’我说她可以到伦敦跟她的朋友幽会,而曼德利是我的家。我要她遵守那笔交易的条件,她听后奸笑几声,没有说什么。后来她开始勾引弗兰克。可怜的弗兰克又羞怯又忠实,一天跑来找我,说他想离开曼德利另找工作。我们俩在这藏书室里争论了两个小时,最后我才明白了原委。他终于撑不住,把事情讲了出来。他说丽贝卡一刻也不让他安宁,老是到他的寓所里寻他,引诱他到小屋里去。亲爱的弗兰克狼狈到了极点。他不了解真实情况,相信的是表面现象,一直以为我们是一对幸福美满的夫妻。

“我谴责了丽贝卡的卑鄙行径,可她一听立刻火冒三丈,把她词汇库里所有肮脏的词都寻出来咒骂我。我们大吵了一架,那场面实在让人恶心。过后她去了伦敦,在那儿一待便是一个月。回来后,她起初收敛了一些,我心想她一定接受了教训。比和贾尔斯来度周末,我总算澄清了有时在心中悬浮的疑团:比不喜欢丽贝卡。比观察问题一针见血、直截了当,大概看穿了她,猜出我们的关系有些不对劲。那个周末气氛紧张,情况很复杂。当时贾尔斯随丽贝卡一道航海,而我和比懒散地坐在草坪上消磨时光。他们回来时,贾尔斯喜上眉梢,一副乐呵呵的样子,丽贝卡则眼神蹊跷,一看就知道她向他下了手,就像对待弗兰克一样。我发现比在吃饭时一直观察着贾尔斯,贾尔斯口若悬河,笑声也比平时响亮。丽贝卡坐在餐桌的一端,自始至终看起来都似天使一般圣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