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寒心戚戚何为安(第7/15页)

如今想来,他们两个人竟然连身上用的香也是一样,尚睿的情绪无端烦躁起来。

待子瑾看完他亲笔拟的折子后,尚睿又说:“追封之事还涉及迁陵,其中干系十分繁复,等钦天监定下日子,我们再从长计议……”

说到这里,尚睿微微一顿,从说第一个字起,他就觉得子瑾有些不对劲,直到此刻才发现端倪。他只要一开口,子瑾便会一刻不停地盯着他。因为素日里,敢这样直视他的人不多,所以他对此特别敏锐。转念想起那些密报,还有夏月痴缠李季治病的事,这才确定他真的是有耳疾,并非是为了掩人耳目故意惹人放低戒心的把戏。

思索至此,尚睿不禁转而叹道:“这些年,你在外面吃了不少苦,是我疏忽了。”

子瑾知晓他言下之意,却无法接过这句话。他能如何回答?说这些都是拜他所赐?口上泄愤或是客套地摇尾乞怜?前者没必要,至于后者,他做不到。

于是他避而不答,继续上一个话题道:“父王迁陵一事,侄儿知道牵涉颇多,不能急于一时。多谢九叔这份心,若是父王和皇爷爷泉下有知,也可瞑目了。”字句上是说谢,但是语气却不卑。

言罢,子瑾端起茶盏,泰然地呷了一口。

尚睿见他动作,问道:“你不怕我下毒?”

子瑾道:“九叔顶天立地,肯定不是这样的小人。”

尚睿轻轻一笑,尉冉郁确实聪明。此刻杀他不难,但是杀了之后如何善后,那些从淮王帐下投诚而来的将士不提,民心不提,恐怕连自己那关也过不了。两相比较,还不如留着他。

尚睿又说:“云中那块地,你不必腾出来。我想好了,给你做燕平王封地。日后你和梁王也好互相照看。”

话题转到梁王身上,子瑾说:“梁王一事,还望九叔开恩。”

“你不必说,我自不会将他与淮王一党等同。但是他先隔岸观火再私自发兵,你尚情有可原,而至于他,我为君他为臣,公然忤逆我,罪却不可恕。”这句话被他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却透着凌厉的肃杀之气。

稍做停顿,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君臣之外,我与他还是亲兄弟,想他当初也是护你心切,才出此下策。就罚他三年俸禄,叫他好自为之。”

“那侄儿就替梁王多谢九叔网开一面。”子瑾知道,尉尚睿这番话,惩治梁王是假,警醒自己是真,不过是要他明白,虽然先储追封,他也被正了位,但若是日后再有异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只需谈笑之间。

两个人看起来平静的谈话,却波涛暗涌。

尚睿隐隐再次闻到子瑾身上的气息,心中的那丝烦躁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有些不耐地从座位上起身,走到窗前,将窗户推开了些,却不想余光瞥见墙角的那张软榻。

同一间屋子,同一张榻。

他当时躺在上面,神志不清。

她照顾他。

也差点杀了他。

尚睿思绪回转,转身后神色无波地看着子瑾,开口提道:“还有喻晟。”

子瑾手指微微一屈,等着他的下文。

“太后曾经削了他官职,还下令缉拿他,我之前查了一下,至今缉拿令还被廷尉府登记在册。如今罪未脱,他夫妇二人却已含冤去世。我心难安。”

他说着话,脚步又踱了回来,从刚才那盒子中取出压在最下面的一张旨意。

“听说他认了你做义子,将你抚养成人,这让我十分欣慰。朝廷还他清白是其一,其二他膝下只有一女,名为昭阳,我想将她认作先储的养女,日后与你以姐弟相称,让她纳入尉家玉牒。旨意我都已经写好了,按照先前玉碟的排序就封为延宁郡主,你看看。”

尚睿一手负在身后,一手将手中的圣旨递到子瑾的面前。

子瑾看了尚睿的手一眼,却是不接。

他知道此行不易,也料到尉尚睿肯定不会轻易地放过夏月,却不想他竟然这样下手。若是夏月入了玉牒,做了他父王名正言顺的嫡女,那便成了他真正的姐姐。大卫朝虽然堂兄妹可通婚,叔侄女可通婚,但是亲兄妹、亲姐弟是绝对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