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愁将孤月梦中寻(第5/7页)

妇人却不回答,只是揽过孩子继续哭,几乎哭岔了气。

楚仲不忍道:“这位大嫂,你若是被人欺负了,说出来我们帮你。”

胖子见楚仲身型魁梧,手下几个人也都是身型敏捷的习武之人,不免有些犯怵,急忙解释:“你这婆娘,你倒是说啊。你刚才是不是趁着我们歇脚,就扔了孩子?”

子瑾带着菁潭也跟了过来。

楚仲三言两语向子瑾说了个大概。于是,子瑾看着地上的妇人,轻声问道:“大嫂,他说的可是真的?”

妇人点了点头,捂着脸哭得更加厉害。

那胖子为了自证清白也耐着性子,叫人费了一番工夫才问了个大概。

原来这妇人本来是淮州人,丈夫从了淮王,攻打沧荒的时候战死了。一个多月前,因为打仗占了地,家里也被踏平了,庄稼颗粒无收,公婆相继饿死。她孤苦伶仃地带着儿子肯定活不下去,便想着回到沧荒娘家。哪知走得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到了老家,却见全村被淹成了一片汪洋,从山上看去满是浮尸。

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听说附近的云中收留难民,开仓发救济。她便一路挖着野菜,带着孩子朝云中逃。

可是前天,孩子病了,她实在走不动,也没法带他看病,也许母子都要死在这里。就在这时,她见到胖子这车队远远过来,知道这是有钱有粮食的人家,指望着有点善心收养这孩子,让孩子能活命,便将孩子偷偷塞进车里。

妇人一边说一边哭,旁人闻之无不动容。

楚仲瞄了菁潭一眼。

菁潭倒是冷嗤着不说话,依旧在草上擦她那双被弄脏了的鞋。

子瑾一直紧盯着妇人说话的嘴,她方才所哭诉的每一个字都落在他的心里,好似一刀一刀割着他,手脚一片冰凉。

不待子瑾开口,那胖子主动说道:“这位大嫂,我们本来也是去云中的,你快上我的车,我们先带孩子去医病。”

楚仲掏出一袋银子递给胖子,请胖子好生照看这对母子。

两队人马互相告辞后,分道扬镳。

菁潭在马车上撩起帘子说道:“郁哥哥,生老病死都是天命,他们自己投错了胎,你也别怪到我父王头上,难不成没了我父王,他们就可以活得如意自在了?一群贱民而已。”

子瑾看了看菁潭,没有说话。

菁潭见他如此,嘴角挂着嘲讽:“你与九叔难道就是什么好人?不过都是为了一己私欲而已。”

离别前,菁潭又换了副面孔,双眼含泪道:“郁哥哥,你难道看见我死也不心疼吗?”

子瑾淡淡答:“那你跟我回云中去,我定会保你周全。”

瞧着子瑾一行人远去的背影,菁潭问着身旁来接她的淮王心腹:“若是一会儿伏击偷袭,你们有几成把握能擒住尉冉郁?”她说这话时候的神色,哪还有刚才那番娇憨的影子。

那人老实答:“燕平王身边那位贴身护卫,武艺十分了得,属下一行人无论人数和实力都十分劣势,毫无把握,何况此处地域敏感,若是引来大卫的士兵,唯恐连累了郡主。”

“那就算了。”菁潭说,“我本来备了迷药,没想到一路上他们都十分谨慎。”

随即,那人又呈上一封信说:“这是主上交给郡主的手书。”

菁潭拆封匆匆读了一遍,冥思片刻后吩咐道:“父王叫我们先不要回淮州。”

“那?”对方疑惑。

“你调集人马,随我北上。”菁潭道。

夜里,回到云中的子瑾坐在月下独酌,他自小就不沾酒,可是从上次在夏月面前宿醉后,他竟然有些爱上这玩意。

梁王找到他后,坐下自斟了一杯酒:“郁儿,你也不要怪六叔狠心。”

子瑾摇头:“六叔替侄儿揽下干系,怎么会反过来怪六叔。”他也早有察觉,菁潭绝对不是他们所看到的那么简单。

“那你为何喝闷酒?”

子瑾端起酒盏,望着杯中清澈的夜空。

他幼年陡失怙恃,今日见菁潭如此,突然忆起了当年的自己,又想起今日山坡上的那对母子。他不善言辞,也不知如何对人倾诉心中郁结,便独酌于此,半晌后千言万语,只能挤出一句:“突然想起父王和母妃。”

梁王长叹一声,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子瑾起身,走到院中,抬脸仰望空中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