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伍中了这十面埋伏(第5/7页)
此刻罗小雄已经遍尝生不如死的滋味,他反反复复高声呼喊雅乐的名字,求她回头,求她听一听他的解释,但……恐怕一切都晚了。
“这种鬼地方出来的刁民真是强盗胚子,竟然敢威胁我们?!还打断腿、生不如死!不快点拆掉房子把这些刁民赶到乡下去是不行的,社会风气就是被这些人搞坏掉的。好了好了,儿子,我们快回家了……”
多少次罗小雄梦见自己身处道德法庭,站在良心的被告席上。他一遍遍反复重申自己对于雅乐的爱,对于德庆坊少年们的兄弟之情,作为自己的辩护证词。一辩、二辩、三辩……一百辩,直辩解得汗如雨下、口干舌燥。高高在上的法官席上坐着三个戴斗篷的人,面目不清。中间的法官伸出手指向旁边:“让陪审团来判定你有没有罪吧!”罗小雄扭头望向那十二个席位,看到了炮仗、郑伊健、小飞龙、乌鸦、小甜甜、炮仗奶奶、茅伯、王波军、邓夕昭、丁野他们的脸,个子最小的那个是巴黎,最末一个陪审员的面容十分熟悉,仿佛总在镜子里看到,噢,原来是罗小雄他自己。
“你们认为被告有罪吗?”法官森然发问。
二十四道目光齐刷刷地射到罗小雄脸上,令他无地自容,但他强自支撑着去承受他们目光的扫射。
“有罪!”十二名陪审员异口同声地判定,甚至包括他自己。
“……我承认有罪……”罗小雄绝望到哽咽,“但是雅乐,你真的就要判我死刑吗?我知道你就是法官。让我看看你好吗?摘下这斗篷……”
坐在中间的法官摇了摇头:“你有罪。认罪就要伏法。法庭给出的量刑是——终身驱逐、无期徒刑。罗小雄,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那会让我生不如死……”
从噩梦中惊醒,罗小雄满额冷汗。他清醒时总是重温深秋下雨午后雅乐在修车铺里轻吻他嘴角的一幕,重温在茅伯家的海鲜排挡屋里她当着众人的面牵起他手的一幕,还有借宿她家的夜晚,雅乐猫儿一边轻轻走下楼梯、小火焰般摇曳着走向他,对他低语“抱抱我”的瞬间,他以此来求得安慰。但在梦境里,所有的温存都消失不见,只有无休止的痛苦和折磨,让他在无间地狱中承受煎熬。
幸福曾经触手可及,却在一夕之间土崩瓦解。
雅乐曾问他:“为我做这么多,值得吗?”罗小雄完全没有觉得那些是付出,是负荷,因为只要每天和雅乐在一起,看她一颦一笑,听她字如珠玑,和她并肩冲锋陷阵……所有这些事情的本身就是快乐的。快乐有什么值得不值得?快乐是千金以求、难以获得的才对。直到现在,罗小雄才感到沉重的负荷。如果雅乐现在问他:“为我这么痛苦,值得吗?”他会含泪微笑,苦涩地回答:“……值得……”
梦中戴着斗篷的法官大抵就是雅乐吧。令人费解的是为什么梦见她说“罗小雄,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那会让我生不如死”呢?罗小雄很快领悟到,相比自己的罪责和痛苦,其实他更担心雅乐内心的创伤和愤恨。她是德庆坊少年们骄傲的女王,大家都听她号令,对她有信有义。她把尊严和对朋友的信赖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她从未被自己人背叛过。换作是小飞龙、炮仗做出这样劣行,她也一定痛心疾首。但,他们还仅仅只是兄弟手足,她从未牵过他们的手,从未吻过他们的唇角,从未要求他们“抱抱我”。
自己是更亲密、更甜蜜的伙伴,是未来的爱人,是打算托付终身的男人……被这样的人出卖,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情。
无论她原不原谅他身份的作伪,至少要让她明白他从未背叛她。罗小雄试图告诉雅乐,贺芮芮、母亲、西装男的胡言乱语、恶意中伤并非事实。
但自从被母亲从德庆坊带回家后,罗小雄就被父母软禁了。不过他们也知道,只要在滨海,除了坐牢,否则不可能在家里关住一个十八岁的儿子,他总有办法逃出去同德庆坊的混混们见面。于是父母亲安排专人强行把他押上了前往海南的飞机,让他在温暖如春的三亚过完春节再回滨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