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致最亲爱的彼岸(第5/6页)
“对,她的名字就叫巴黎。”雅乐摸了摸巴黎的后脑勺,低头对她微笑,“云巴黎。”
“是你堂妹?”
雅乐抬起头看了看邓夕昭飞扬的浓眉下星星般明亮的眼眸和阳光般和煦的笑容,觉得他是除了德庆坊那帮兄弟姊妹以外最可以信赖的人,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呢:“不是堂妹,是我在街上遇到的小孩,我不能让她睡在马路上,就把她带回家了,跟我姓,巴黎是她原来的名字。”巴黎就在身畔,雅乐不愿说她妈妈死了,不知道亲生父亲是谁的事实,孩子虽然还小,但冰雪聪明,她都懂,她也有自尊心。
邓夕昭很愕然,隔了好一会儿才赞道:“你真的好有爱心。你自己都一个人……”他知道她父亲不在了,母亲也在几年前就离家和别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只有她孤身一人守在穷街陋巷深处的一个修车铺。
巴黎一直在观察对门房间里的医生是怎么给求诊者看病。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指着自己的喉咙“啊啊”地张嘴示意。身穿白大褂戴着口罩,看不清面目的一个女医生拉过探灯照着男人的嘴,一手用一根竹签压住他舌面,另一只手从桌上的白瓷托盘里拿起一支长到匪夷所思的巨型镊子,眯起眼睛朝男人口腔里钻探进去……
巴黎闭眼不敢再看,医生叫“下一个”,巴黎拽拽雅乐衣袖说:“我好了。喉咙一点不痛了。”
雅乐不放心:“还是让医生检查一下比较好。鱼刺一定要取出来才行。”
“真的、真的不痛,完全都好了。我现在就可以唱歌给你听!”
雅乐拽着巴黎试图送她进诊室时,巴黎泥鳅一样挣扎着,并且哇的一声痛哭出来:“……我晚上根本没有吃鱼,都是小雄哥哥骗你的啦……”
邓夕昭驾驶着摩托车把雅乐和巴黎送回到德庆坊,看巴黎蹦蹦跳跳欢快地跑进巷子里去,邓夕昭忍不住问雅乐:“她真的是流浪儿?雅乐,你这样把她从街上捡回来留在自己身边,固然很好心,但真的不合法。政府有机构有体制,这是社会问题,不是你能解决的。你自己都是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少女,你的将来都要付出百分百力气去拼,哪里还有精力来操心一个孩子?你应该打电话给110,警察会查找流浪儿的原籍和父母在哪里,即便找不到,也会送去福利院,那里有的是和她同样经历的孩子,有老师、有医生,她会得到很好的照顾,会健康成长。”
雅乐抬起脸凝视了邓夕昭英俊的脸好一会儿,此刻他微微锁着眉,满脸都是深切为她感到烦恼的神情。雅乐微微一笑:“邓老师,你对每个学生都这么担心吗?除了法文班的,还有市六高中里的学生呢。”
邓夕昭垂下眼帘,他的睫毛比很多女孩子的都浓密,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细线,慢慢地,这条线向上弯曲起来,睫毛扬起来,漆黑眸子如同宝石一般灿烂,带着令人迷醉的闪光。邓夕昭注视着雅乐,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指尖:“……云雅乐,我是一个老师,我本不该说这样的话,但我真的对你有一种特别的关心,我自己也很难解释这到底是为什么……我做梦梦见我和你一起走在法国巴黎香榭丽舍大道上,看到埃菲尔铁塔的光芒中你的发丝被微风吹动,轻抚到我脸上……我们在那里,我们在一起……”
直到邓夕昭骑着摩托消失在街尾,直到雅乐慢慢踱步进巷子深处,走到自家修车铺门口,她的指尖都依然停留着刚才的温热触感。触感很真实,但一切又显得那么不真实,因为邓夕昭根本就是个梦境般美好的人。他刚才的话算是某种情愫的表达吗?算是告白吗?没有说出一个爱字,没有说喜欢,但每一个字都裹着薰衣草香,随风拂面,洋溢着浓浓情意。雅乐感觉自己成为站在法国南部小城阿尔的无边麦田里看艳阳高照、看群星闪耀的少女……而不是滨海万千众生中挣扎谋生的蚁族小民,也不是汽修技校里深藏不露的意见领袖,更不是镇守德庆坊、维护街区平安的混混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