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致最亲爱的彼岸(第2/6页)
“赴汤蹈火!”
“今天晚上我要去看梵高的画展,你能帮我照看一下巴黎吗?”
天气很冷,雅乐在厚实却会略显臃肿的白色羽绒服和轻薄却不怎么御寒的薄荷色大衣前犹豫了几秒钟,最后伸手选择了后者。这浅浅的薄荷色,看起来像夹着香草奶油的奶酪马卡龙,那是法国著名的一种甜点,被冠以“少女的酥胸”这样甜美诱人的名号。绝大多数滨海人不要说吃,甚至连听都不曾听到过。
雅乐是在法文课堂上听邓夕昭老师说起的。Macaron,那是有着上百年历史的法式杏仁饼,是法国西部维埃纳省最具地方特色的美食,制作工艺精良而复杂,很久以前只有贵族才可以品尝,到了现代普及了,但价格依然比较昂贵,是格调美食的象征。雅乐穿上马卡龙薄荷色的大衣,裹紧领子走进了寒冷的冬夜。
楠京西路上的滨海美术馆门口,远远就看到人流中矗立着的邓夕昭挺拔的身影。
他穿着烟灰色粗呢竖领短大衣,宝石蓝的牛仔裤,围着一条浅蓝黑灰格子的厚实围巾,骨节分明、纤秀的双手自然而然地垂在裤缝两侧,抬眼静静眺望着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他不像雅乐见惯了的德庆坊少年那样,不是夹着烟,就是插在裤袋里耸起肩膀,整个人不安分地游移脚步,弓着背四处张望。
雅乐加快脚步走近前,喊了一声“邓老师”,邓夕昭转过头来,脸上漾出一个暖洋洋的微笑:“云雅乐。”
“你今天戴眼镜了?”雅乐发现了他的不同。
邓夕昭摘下眼镜,两根手指穿过镜框,灿烂地笑道:“没有镜片,假的。想着看画展嘛,增加点文艺范儿。”他戴上细黑框眼镜,暖暖地一笑,“走,我们进场吧。”浓密剑眉下星眸闪耀,真的太像青年学生时代的金城武。对了,雅乐想起来,金城武是中日混血儿,虽然哪哪儿都是亚裔血统,但骨子里却透露出别样的异国风情,就是这种感觉,在今晚的邓夕昭身上也格外明显。
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感觉,另一个美好、精致、温暖、儒雅、充满了格调的世界。
展馆进门玄关处悬挂着横跨整堵墙面的一幅画,巨大到令人瞠目的地步。不安的短线条,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排列的笔触。深蓝色夜幕浓重地沉积下来,金黄色广袤田野明亮耀眼,犹如暴风雨中的海洋一般汹涌翻滚,却仍被牢牢地扣压在黑夜之下,无处逃逸。夜空中没有星月,只有两个灰白色的漩涡,成群黑鸦在麦田上方盘旋。站在画前屏息的人们,仿佛都能听到漫天翅膀扇动的声音。
这是印制品,并非原作,印制得如此巨大,大抵是为了增强冲击感,第一时间震撼到人心魂。
“……他们居然没有放最著名的《星空》或《向日葵》,而是这幅《乌鸦群飞的麦田》……”邓夕昭沉思道,“雅乐,你知道吗?传说这是梵高生前最后一幅画作。那时他已经在圣雷米的圣保罗精神病院里断断续续地居住几个月了。评论家说黑暗的天空代表了梵高对未来的绝望,乌鸦代表了死亡的阴影。”
那么美,却又充满了挣扎。即便是不懂画的人,也会被那种激烈对撞的视觉效果所影响。
“三条路。”雅乐轻轻指着印刷品说,“麦田里有三条路指向三个不同的方向。”
“梵高用金黄色的麦田来表现生命蓬勃鲜活的力量。中间那条道路是画面中唯一有尽头的道路,但尽头也隐没在麦田和暗夜之间,遥不可及。他明明有着那么强烈壮美的生命意愿,却又被疾病、困苦生活、不被世界承认理解的痛苦压迫撕扯,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往哪个方向去。向左?向右?还是向前?”
那个警告王波军的晚上,天空中的深蓝色夜幕也是这么浓重地垂挂下来。罗小雄、陌小凯、郑伊健、小飞龙、小甜甜、乌鸦、李跳、强仔……十几个少年少女在她冷静的布置调度下把王波军倒悬在高楼之巅。楼顶风很大,气温将近冰点,但她心里寂静得没有一点声音,掌心也是火热的。只要她不慌不忙、胸有成竹,他们也就都有了胆气,不再惧怕或因为惧怕而过激。绑架、威胁、恐吓……这些罪名她都可以承受,这是最坏的打算。对她来说,这次十足的冒险行动是否过激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不能让炮仗总是活在王波军的阴影之下,不能让炮仗和他奶奶流离失所。当然他们所做的一切,都瞒着炮仗没有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