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初见雪莲多妩媚(第4/6页)

罗小雄忍不住骂:“你妹啊……错别字都写得他妈的这么难看。”

罗小雄身上原本穿着的阿迪达斯连帽卫衣被劫匪剥掉,八成新的限量版耐克鞋也没能留下,浑身乌青和淤血。胖姑娘半拖半架地把罗小雄带进一条曲里拐弯、遍布棚户房的小巷。

春末晚间天气不热,迷宫般的小巷里人家大都关着门亮着灯,偶尔有一两个老头老太站在门口剔牙消食,一见罗小雄唬人的造型,立刻缩回屋子哐的一声关了房门。还有个老太太隔着玻璃窗用本地话对胖姑娘喊:“黄胖妹,脑子动一动,垃圾瘪三丢给派出所呀,不要带回家啊,你以为是猫猫狗狗啊。”

罗小雄遭到歧视和嫌弃,正沮丧间,忽然听到前方传来熟悉的旋律:“……回到了布达拉宫,在雅鲁藏布江把我的心洗清,在雪山之颠把我的魂唤醒……”居然是郑钧的成名作《回到拉萨》。

居然有人在这穷街陋巷里开派对。

小巷三叉路口到底,杵着一间不知道算两层楼还是三层楼的违章建筑,上半截像鸽子棚,下半截像修车铺,门前斜坡顺势下来有块小空地,几个小学生蹲在空地上吃肯德基炸鸡腿喝可乐。郑钧的歌声从高高拉起的铁质卷帘门后四散出来,铺子里打着大光灯,停着两辆拆开一半的助动车,堆满了各种零配件的铁架和摆放着各种工具的矮柜间人影憧憧,十来个人不时爆发出的欢笑声甚至盖过了歌声高潮部分。铺子里,一个看起来长得就很贱的的眯眯眼男生戴着顶粉红色假发,站在一张铁桌上学女人跳舞,那扭腰翘臀的模样实在是太贱了,围观的都是些形迹可疑的少男少女,一手提酒瓶一手夹着烟,大笑着起哄吹口哨。

罗小雄平日看到这类人物都是目不斜视,绕道而行的,但无奈身后黄胖妹马力太强大,挣扎不过她的推送,一直滑行到修车铺门口。他十七岁的生日,从阳光洒满肩头的下午开始,突如其来地遭到一场扫荡式抢劫,眼下又莫名其妙被拽向不良少年聚集地……真是要逼死人的节奏。

好不容易停止滑行,立定在那几个吮着鸡骨头的小孩和满地外卖餐盒中间,罗小雄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小混混女阿飞中间的一个白衣女孩。头顶淡黄色的灯光投射下来,刚好照在她身上,一袭纯白连衣裙亮得耀眼。女孩的及腰长发漆黑如墨,浓密齐眉留海下斜斜飞起一双杏核眼,此时笑成了两弯弦月。她的笑声是那么悦耳,用诗来形容的话,就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DVD播放机里,郑钧正用充满饥渴的声线吟唱着:“……爬过了唐古拉山遇见了雪莲花,牵着我的手儿我们回到了她的家……没完没了的姑娘她没完没了地笑,没完没了地唱我们没完没了地跳……我美丽的雪莲花……”笑靥如花的白衣女孩同她周围的人截然不同,就像一朵美丽纯洁的雪莲花,盛放在淤泥中央。在这一个瞬间,罗小雄忘记了身上所有的痛,怔怔地凝望着她出神。

后来他曾经对她说:雅乐,我觉得那天发生的一连串倒霉事件,是老天安排好的剧本,要让我遇见你。

但那次他说得非常小声,怕这么狗血的话被她嘲笑。她应该没听到。就算听到了,最有可能银铃般大笑着回答两个字:活该。至于到底是发生一连串倒霉事件他活该呢,还是他遇见她才活该,这就难以辨析了。或者她也有可能微微眯起杏核眼,似笑非笑地撇嘴道:那天你也遇见了黄胖妹,遇见了炮仗,遇见了郑伊健,遇见了小甜甜。你自己倒霉,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这种看似无情其实深情的回答也是她的长项。但他怎么才能用比较口语化的表达来告诉她:生命中的每一天,我们都会遇见很多人,但注定有些人就会带来不一样的意义。有时候,你需要用一生来咀嚼这个人对你的意义,而有时候,你在一秒钟里就明白了。

当然,这些全都是后话。

就在这个瞬间,罗小雄瞥见三个人从巷子左边的分叉口拐过来。一个高高瘦瘦,满脸的青春痘,一个长发飘飘、穿着眼熟的烟灰色阿迪达斯连帽卫衣,另一个又矮又壮,脚踩限量版的耐克运动鞋,手里还提着个很大的哈根达斯冰淇淋蛋糕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