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终覆灭(第8/11页)

也不知她哭了多久,说了些什么,天慢慢黑下来,荒山上渐渐吹起刺骨的冷风,她脑子像绷着无数根弦,扯着麻木的神经。身体虽是痛苦的,心魂却徘徊在外无法感知,有时候也会产生幻觉,仿佛自己也死了一般。

软绵绵地踩在凄冷月光铺就的小路上,凭着上辈子的记忆,不知不觉已经走回了家,这个她待了三年,曾在这里与孤单和思念相处了三年的破旧的宅院。沈家虽是后来迁居江城的,却始终在老家保留了这所宅子。曾经住在这里的人几乎世代经商,男人出门在外三年五载,女人终其一生不过守着空虚等待归人。

故址早已没有当年那般完整,残存的一点历史感也被现代符号一一抹去,沈南乔推开院门,破旧的院子里摆着发旧的物件,左边角落里放着一堆盆栽,因许久未整理而全部凋谢,只剩下干巴巴的泥土残留在瓷钵里。

院中有一棵长得茂盛的枣树,旁边还有一个小方石桌上摆着煮茶的茶具,沈南乔微微诧异,她离开之前应该收拾妥当了呀?

旁边的藤椅轻轻摇晃,月光下迷蒙不清的一张脸,那紧闭着眸子,悠然淡雅的神色,如幻觉一般,是他吗?

沈南乔从恍惚中定下心神,心忽然突突地跳了起来,死寂般的心忽地被震醒,她踉跄走过去,十几步的距离像是走了一辈子那么长。

那张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的脸,在潮湿的眼里渐渐清晰,他闭着眼悠闲地躺在藤椅上,感觉有人在身边凝视他,这才缓缓睁开眸子。

一丝淡淡的笑意从眼中掠过,仿佛他生来就是为了在这儿等待她一样,不惊不喜。

沈南乔隔着泪眼,颤抖着伸手去摸他的脸,细长的手指轻缓地抚过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

一颗颗泪如珠子般落下。

她轻轻吐纳,生怕一说话他就会突然消失:“穆……益谦。”曾经拼命想要忘记的三个字,原来早就深深地刻在了心上。

穆益谦见她如此伤痛,心里一疼,抬手轻轻拭去她的眼泪。温热的手掌抚过她冰冷的脸颊,她突然笑了,流着泪笑得璨若星光。

原来,只要他在,她便觉得全世界都在。

“我一直在想,这三年来,你坐在这里,都在想些什么?”穆益谦轻轻搂过她,让她伏在他的身上。

她靠在他的胸膛上,感受他近在咫尺的温柔气息,再也忍不住,呜咽地哭出声来。

“我去找过镇里的医生,她说你曾经发生了一次车祸。”那声音里带着感同身受般的苦痛和深深的自责,手上不由得紧紧搂住怀里的人。

沈南乔哭着,喑哑而撕心裂肺地哭着。三年前,她虽然因为恨他而签了人工流产同意书,却不曾真正下定决心要拿掉那个孩子。在去医院的路上,出租车遇到意外,即使离死亡最近的那一刻,她也还是哭喊着让医生先救她的孩子。然而……

曾一次次想着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也不过是想要去陪那些已经离她而去的亲人。

真的,她真的曾失去过一切。

“对不起,南乔,是我伤害了你,让你承受了这么多痛苦。”

沈南乔在他怀里拼命摇着头,她现在比谁都幸福,真的,至少他还在。

哭了许久,虽是满腹疑问,却又似乎什么都问不出口,穆益谦从未见过这样的沈南乔,哭得让他心慌。他哄了她很久,用唇拭着她的泪,然后慢慢吻上她,细腻而温柔。

原来,二十多年来的孤苦,生命中再多的伤痛,所有的恩怨情仇,都抵不过彼此骨血相缠的一夜。

彼此带着伤疤进入爱情的那一刻,全部互消互解。

清晨的第一束晨曦悄声探入,沈南乔迷迷糊糊地挪动身子,却突然感觉有温软的唇轻吮着她的肌肤。迷糊之间似听到躺在旁边的人正在打电话:“Judy,你替我向大家解释一下。嗯,好,我过几天就回去。她没事……”

沈南乔睁开眼,趁他挂断电话时不备,翻身过来侧躺在他怀里,伸出手肘横在他脖子上,对着正一脸笑的穆益谦眯眯眼,道:“谁说我没事啊!老实交代,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