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硝烟浊(第4/6页)
梅园本就是一片清净地,这一刻好像只能听见她的呼吸。夕溪感到略微的窘迫,于是转移视线看向近处的梅树幽幽地道:“梅花还没有凋谢呀。”
“这里种了九种不同品类的梅花,所以全部凋谢要比别的地方晚一些。”他慢慢地道。
“那,凋谢之后呢?”她看着那些花落之后还未长绿叶的梅树,遒劲的枝条在空中展开。
沈御风指了指墙脚下的藤蔓:“这里还有蔷薇,梅花凋谢后没多久,蔷薇就会开,然后是木香花。”他笑一笑说,“所以梅园才是沈家唯一一处一年四季都有鲜花的地方。”
夕溪认真地听他说话,从他的语气里也听不出任何的波澜。他们分开之后,他仍然将她的手握在手里,说完之后又看向她:“你第一次来的时候最紧张,那时候我以为你会选择这里。”
夕溪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因为这里比较偏僻吗?”她问完又笑了笑,“我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没想到大家都看出了我有多紧张。没想到我的演技这么差,再这样子下去,可真的是一辈子都要当花瓶了……”
她想起自己作为艺人的身份,好似在沈家,那些培训中不断联系的演技,一点都没有用上。
沈御风看她陷入沉思的样子,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廖静之在这里问他的那些话。他牵着她走到梅花树下摘下一朵红梅别在她的耳际。跟她今天的装束似乎特别相称。她茫然地接受着他所有的动作,过了一会儿才听他缓缓地道:“昨晚我在这里遇到静之。”
她没料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人,讶异地看着他。
“她问了我一个问题。”沈御风同她对视,慢慢地道。
夕溪摸不透他的心思,就干脆安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沈御风瞧她认真地看着自己,目光澄明如月色。他忍不住抬手捉了她一缕头发在手中把玩,许久才开口道:“她问我,当初娶你是不是因为爱。”
夕溪绝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话。然而她更觉得好奇和心悬的则是他的回答。想要问,又踌躇该如何开口。
梅花树的影子倒影在雪白的墙壁上,像是中国古典的水墨画。他们相互依偎地站在树下即便是有人路过,也绝对不会想到他们两个在讨论的,居然是这样一个话题。
“那么,你回答了吗?”片刻后,她故作淡然地问。
沈御风摇摇头。
夕溪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不回答,这几乎是他一贯的作风。他本来就是对别人的问题完全没有耐性的人。现在的她也慢慢地了解,他的这种态度,不能说是冷漠,只能说是天性使然。不喜欢将自己的情绪袒露给任何人。
“答案,今天想说给你听。”
她在他的怀里动了动,他却揽住她的肩头更紧了。他是低着头说的,她的耳际可以感觉到他的气息。甜蜜而忐忑,这样矛盾的心理活动在夕溪的内心左右互搏,不得安生。
片刻的静寂,就像是过了千年那么久。恍惚中她听到他在她的耳边一字一顿地说:“在你之前,从未想过娶妻。若你离去,也不会再和别人有所交集。”
心里好像有什么情绪,不断地重复叠加一直到顶点。如此这般的话,她好像曾在医院昏迷时的妄念里听过。夕溪微微地咬唇,手心里慢慢地渗出汗。心里是滚烫的,耳际也是,但脚又特别的冷,这样冷热碰撞在一起,绽放的火花又重新顺着血液的流动回到心头,五味杂陈。大约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夕溪仍是不敢相信似的,微微抬头看向他:“沈御风……你是在,表白么?”
只是为了确定他是否真的说出了刚才的话,而不是她在青天白日之下还会产生的环境。他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下一秒夕溪鼻头一酸,竟然有眼泪夺眶而出。
接近十年的暗恋,日子一天天如流水一样经过。她的心从一颗有棱角的石头,也渐渐被磨平。但是仍然不愿意放弃。有多少个日日夜夜,她都忍不住骂自己实在是太固执了,所以才一直被自己困在原地。却没有料到会在有一天亲耳从他的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
不是“夕溪,我也喜欢你”;不是“夕溪,我爱你”;也不是“夕溪,我们离婚吧”。而是他如此笃定,她就是他今生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