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莲舫鱼(第7/17页)
“是啊……”我和阿浊面面相觑,“而且花坞里为何那么安静,碧茏夫人她们和那么多客人都去哪儿了?”
“我也全不知发生什么事,所以我让你天亮再出去。”乌糍姐叹一口气,“萼楼在日间恢复原本模样,但那些外来的不知是鬼怪还是人,你要当心。”
我只好点点头,再过一会儿,天色完全透亮后出去打来水,又到厨房找些吃的,由阿浊照料乌糍姐的伤势,我十分困倦便回屋打算睡一觉。
从乌糍姐的房间走出来,要转过一爿围墙再穿过数丈草径,才能拐到我所住的小屋。
此刻初夏的日头清爽不热,远处望向山坡的墟墓间偶有几只小兽贼头贼脑,看来与平日一般的宁静,夜幕中发生的那些灯红酒绿、富贾佳人,好像都与眼前的一切不可能关联。
我打了个呵欠,崴伤的脚幸亏有那鲤鱼给的草绳,后半夜这样来回奔跑折腾竟也不太觉得疼,只是眼下实在太困。
走过草径,突如其来地从中冲出一个人,“救、救命!”
“吓?”我惊得倒后几步跌坐在地,定睛才看清原来是昨夜爬到高处唱“赢得青楼薄幸名”的那位客人,他好像经历过不少生死曲折,此时衣衫凌乱肮脏,脸上沾染血污,神情惊恐又恍惚,“你、你是人吗?救救我……”
“你、你怎么了?”我这也是明知故问。
“有鬼……好多鬼在吃人……鬼还吃鬼……”那男人嘴唇抖擞地说着,我心下猜测他跟乌糍姐一样是从花坞那场混乱中逃出来的?
“蕙儿突然就发了疯,抓着芸姑娘的头发一扯……芸姑娘的头发带着脸皮就撕下来了,变成个血糊糊的骷髅头!”男子双手抓住自己的脸,指甲都痉挛得抠进肉里,“然后有几个不认识的人冲过来,变成尖长獠牙的嘴,逮着人就咬……”
我听着他的话,脑海中自然就想起先前王八宝曾告诫过的话:有外面不好的东西也混进萼楼来了。
“这青天白日,这萼楼怎就没了?你呢?你是人是鬼?”男子指着我,眼神愈加迷离,好像想要靠近点看清我似的,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走避,“你别过来!”
“不对,昨夜在花坞见过你,你好像就是来送饭菜的丫头……你也不是人?你的皮一撕就破?”男子口中语无伦次地自问自答,伸出手朝我的面前挥舞,我拖着伤脚跑几步差点又绊倒在草里,回头看那男子,他突然就“呃”地瞠目凝住,随即一头倒在地上,我吓得“啊”地抱头喊叫出声,才发现男子身后站着一个人,是春阳!
我愕然地看看春阳,又看地上的男子,才发现男子正面看来没明显外伤,扑地后露出整个后背,全都是鲜血淋漓的烂肉,连当中的数根肋骨都支杵出来了,我掩口忍住欲呕的冲动,指着春阳:“你、你杀了他?”
春阳阴沉着面色:“他已经是个死人了,只是还不知自己已经死掉,撑着这副皮囊到处跑。”一边说时他一边在男子身边附下身,用手指在伤口上抹一点血迹放到嘴边尝尝,又“呸”地吐掉,“这绝不是萼楼里的女鬼们做的……”
我看他的样子好像也在犹豫什么,“花坞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我刚才到花坞去寻厨房里的一位姐姐,却不见花先生,也不见其他人?难道连你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春阳望向我却摇摇头,“你天亮之前到过花坞?你和我姐姐是前后脚从鸳鸯馆走的,起初我并没对这事在意,后来察觉到不对时,周围已经被设下了迷障,我找到路径出来也费了不少时辰,姐姐也不见了,如果只是几个混进来捣乱的外鬼,她不会应付不来。”
“你再去花坞确认一下?”我下意识里好像觉得没有春阳处理不了的事。
“我就是从那过来的,看到这个死也不肯死的人,本想把他就地埋掉,却不曾想你也在这。”春阳皱眉看着地上的死人,“难道是那王八精做的?”
“应该不是他……”我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春阳立刻抬眼盯着我,“你怎知不是他?是了,上回你就曾说过,这里原本是他的,只是那回我还想着竹公子的事,竟忘记再问你。”说时,春阳的眼光已经落到我的脚上,我畏惧地后退,他却突然走到我面前蹲下身,一手抓住我的伤脚撩起裤管,将草绳解下来掂在手里,再站起身看着我,“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