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血衣梅(第16/17页)
我回头望时,眼前的房屋就像刚被龙卷风扫过一般,连屋瓦带墙壁竟都已被掀去好大一片,露出仍站在屋中间的郑梅夫、绫莺、绫雀她们三个,不远处那个骷髅戏匣子已经碎裂成一地杂渣滓,而在她们上方七八丈高远的半空,一片光云如同无声绽开的烟花,迅速扩展至四面八方而去,郑梅夫的长发与一身带血衣袂在风中飘散开来,她抬头眺望,好似终于明了什么,“原来是你在作祟……是你一直不肯放过我!”
光云凝结得更亮,当中团聚厚重后光泽如擦光的镜面,接着镜面上显出一张怒目圆瞪的男人面目,他朝着地上张口便吐出一道闪电:“梅枝秀,幽冥阴司早有定夺你之前命因果,你却不服,仍要追赴人间伤我再投生人世时为人的性命,致我沦为枉死魂魄,这怨仇该如何了断?”
“砰”,闪电打在残墙乱柱上,激起木屑和瓦砾飞溅,绫莺和绫雀尖叫着拥护郑梅夫也往空地这边躲闪跑来。我的脑子好半晌才转过来:那光云里的就是郑梅夫的仇人?那个王爷?……诶,他不是找人把梅枝秀的魂魄镇压在陶坛里了么?怎么还有梅枝秀把他再投胎转世做的人给杀了的后续?骷髅戏匣子也不是“月船仙”送来的,而是他的鬼魂纠缠变化来的?莫非戏匣子里演的是真事?转轮王判那王爷再去投胎,然而梅枝秀的仇怨不解,再去把他杀死了,再然后两人都成为枉死鬼继续互相追讨仇恨么?不行、不行,细想之下又成浆糊了!
猛然绫雀一把按低我的头将我拽得一个踉跄,弯身在地,“小月,快逃啊!”顺着她的话,森冷的利刃白光在我头上几乎挨着发梢划过,我连忙紧紧攥住她的衣角,一起往梅林里跑,“绫、绫雀,怎办……快去告诉碧茏夫人吧?或、或者如何去找春阳回来?”
“我试试!”绫雀一边答应一边将腰间缎带抛向高处,那白蛇似的长练朝前方飞延出数丈,就碰到无形障碍立刻反弹回来,绫雀绝望道:“这里已经被禁锢了!”
“怎办?”我心头急切笼罩更盛的不安,再看郑梅夫,她正推开身边的绫莺,一袭白地血衣如鬼域罗刹女般的身影在烟尘动荡的白光里展起双臂,飞扬而上的波涛黑发升起刺目青火,只听绫莺爆发出骇极的呼喊:“先生——”
“梅枝秀!此番必要你魂飞魄散!”震耳欲聋的咒骂伴随硬雷劈帛的电闪喷涌直下,连同光云都爆发开来,一瞬间整座“雪鹓屿”都湮没在这雷霆攻击里,眼看就被化解至无形!
绫雀与我相互挽着对方的臂膀,在造成冲击的白光来时都本能地抱头蜷缩在一起,我俩都以为今番是必死无疑了,可四周如白昼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我却并没如预期那样被抛到半空,一切仿佛刹时间都跟停滞住一样那么静寂,“诶……怎么回事?”我抬起一点眼偷望,“雪鹓屿”一片白茫茫的情景并没有变,除了倒塌的房屋和东斜西歪的梅树,以及悬在半空中一段奇特不动的绸缎色云片,此外就只剩下郑梅夫一人孑然独立在那儿,像是被抽走魂灵的木头人,风吹动她零散的发和衣襟,一长截撕碎的白绦“咻”地顺势飞去。我的目光不由得随白绦转向更远处,那里有一丈混沌色慢慢显现成无形的门扇,从中走出一个人来,白绦恰好被他手中接住,但他的嘴角也只是微微牵动一下,没有过多流露,我讷讷道:“春阳?”
春阳仍是衣着那身云芝纹的白鹤氅,淡漠疏离的神情,手里捻着那白绦走来时,抬起目光看那天空中的怪色云片,我似乎听到他嘀咕一句:“结界还是裂开了啊。”
那边地上的绫莺还未明白发生事,急切站起身去拉郑梅夫,“先生、先生?”见她没任何反应,转而向春阳,“春阳少爷,校书她受伤了么?方才来了个大怨魂……”
“好了、好了,春阳少爷回来就没事了!”绫雀这时搀我一道起身,可我看春阳的模样,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走近些看郑梅夫,她还是一动不动,双眸蒙上了一层白翳,一丝流动的光彩都没有了。绫莺还在试图叫醒她,春阳忽然有点不耐烦地一摆手,“不必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