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玉面丸(第16/18页)
“小月,”阿浊伸手抓住我的拳头道,“你听我说,你别急,眼下你是逃不掉的。”我更加错愕地看着她,她忽然微微叹口气,“我来到这里以后发现的……只要进来萼楼的人,就再也走不掉的,只要你发现了什么,有了想离开这里的念头,就走不掉了……罗娘,你看罗娘就是,但也有愿意留下的,就像乌糍姐那样,她也没地方可去了,索性就在这里做事吧,她说外面兵荒马乱的,不如在这里可以安生过几天太平日子。”
“不对呀!她们、她们要拿人去做玉面丸的?”我拼命摇头。
“但她们会挑人的,能够帮她们做事,又做得好的人,她们不会有加害的意思……只有些不断新招来跑腿的小厮,或者像你这样的……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她们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来到这里日子久了,看着应该是这样吧?”她虽然不太确定,但又很想安慰我的意思,我却不肯领情,“她们是鬼怪!鬼怪会吃人的!”说到这我鼻子一酸,眼泪都要掉下来,“早知道是这样我就该听哥哥的话,不来这里做事了……”我想起小琥,白日间他还那么担心我,可我却还觉得他是想太多了,以至于现在陷入这样的危险,“为什么走不了?出了那个偏门就能到外面了。”
“你尽可以试试。”阿浊有点无奈地道。
我将信将疑,在江都城时确也曾见过那些鬼神们使用的障眼法,但欢香馆的桃三娘说过,那些障眼法大多只能一时的……平时这个偏门没有人把守,而厨房的人都在屋里忙碌,根本没人会发现我这时就跑出去的,我熟练地找到偏门,那门一般都虚掩着,这会儿也不例外,轻轻一推就发出“吱呀”的声音。我屏住呼吸把门推开一道仅容我一身的宽缝,就侧着身子悄然无声地溜了出去。
偏门以外,夜霭深沉,通往河沟石桥的蜿蜒杂草路径在黑暗中依稀辨得清,这样的炎炎夏夜,居然连虫鸣都没有。我快走了几步,却觉得脚下有些软塌塌的不太舒服,站定抬起脚试试,才发现裤腿都湿了,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又往前走几步,却发现越往前水越深,已经淹到我脚踝的高度。我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是鬼怪的障眼法,是假的……”并继续小心翼翼往前走,很快水就“哗哗”地没到膝盖,还有路上生长的杂草这时也在水中飘展起来,不时像是活物一般绞缠住人,这感觉顿时让我想起了数月前曾经落入隐藏有众多饿鬼的深潭的经历,心生余悸不敢再往前走了,但略站一站,又想到如果回去更会被鬼怪抓住,倒不比脚下的水草怕人?
再深吸几口气,度量着距离,再多八九丈远就到石桥了,就算是真水也可能是桥底涌出来的,应该没不过我的头顶吧?只要憋一口气上了桥也行……一边心里计算着一边又走了五六步,冰凉的水已经到我腰上了,而且听着水下还有“咕咚咕咚”的暗流在涌动,看来还在不断上涨!
“是障眼法,假的……”我还在安慰自己,可带着草泥腥气的水花已经扑腾到我的脸上,四面八方几股小风掀起一点浪就朝我身上乱撞,一个不小心脚底就在打滑,我又站住定定神,回头再望向出来时的小偏门,还是那样虚掩着,缝里面透出荧荧淡淡的光,接着门扇好像还被风带得轻微开阖几下,仿佛招手叫我回去,我的背脊都凉透了,转回来暗暗骂自己:“千万别回头!什么都别看!都是鬼怪的障眼法……”水底不知从哪涌来一阵滑蛇般急促的寒流,我全身都忍不住打起颤,胸口都被水没过了,我开始大口喘气,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要浮起来,走一步都倍加艰难,就在这时脑后传来阿浊的呼喊声:“小月!……小月?”
我眼盯着黑魆魆的前方什么都看不见,水声再加上她的呼喊,我以为都是幻觉,直到她喊了五六次我才忍不住又回头看时,见她露出半个身子在门里,背着光也看不清表情,只觉得她很着急地喊我:“小月?你在哪儿?听说附近的山坡垮了……山洪暴发了……小月……萼楼是高处,淹没不了,你别再往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