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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二徒弟说:“富二代杀人,杀的是儿子,等于把老子也带进去了!非把那富二代枪毙两次不可!”

记者问道:“邵师傅是去年什么时候查出病来的?”

邵大嫂说:“就是天一走的那天。是我陪老邵去医院检查的。那天挂号是挂得挺靠前,不知怎么到下午才挨到我们的号。进了医生诊室,给他说了情况,才五分钟,一个人就进来,说是制药厂的,有什么药让医生给病人推荐。医生就跟他谈上了,谈了十多分钟,又回来给老邵看病,在老邵肚子上按了按,就看完了,开了一大堆的单子,去这里拍片子,去那里查血,一个楼有五六层,一会儿上楼梯,一会儿下楼梯,折腾到五点多。要不然我们早就回到家了。早点回到家就不会出那档子事了。”

记者说:“那就是说,邵师傅的病其实在那件事之前就发作了?”

大徒弟眼睛一瞪,呵斥他:“你什么意思?是不是帮杀人犯说话呀?那女董事长雇你来的吧?我师傅的确诊书是今年一月份才下的!不是为儿子伤心伤出来的?不是给生气气出来的?你们这些腐败记者的良心都让那些富人收买了吧?”

二徒弟也说:“他们富人的命值钱,我们下岗工人的命不值钱?记者该为劳苦大众、大多数人说话才对呀!”

记者赶紧服软,道歉,不然他很可能在采访刚开始就终止,被轰出门去。

记者问:“邵师傅的病有没有到上海北京的大医院去找好大夫看看?”

邵师傅此刻自己开了口,声音非常低弱:“哪儿花得起那钱?凑合吧,只要不疼,我倒恨不得早点找天一去,别让孩子在那边做孤儿。”

邵大嫂背过身,擦了把泪。记者也不免心酸,这真是一个处在绝境中的家庭。

记者转开话题问道:“你们儿子的那个班主任,一直没有露过面?”

某徒弟的妻子打断记者:“她敢露面!非撕了她不可!骚货!跟谁搞不行,搞自己学生!我就不明白,警察怎么还没把她抓起来?”

大徒弟说:“对,判她强奸少男罪!”

二徒弟说:“法律不判她,咱自己判她!这种骚货,打死都不为过!”

邵大嫂倒还算冷静,对记者说:“天一来家总说他老师对他好,两年里没少帮我家忙,还给孩子到学校申请到特困助学金,常常给天一添置东西,衣服鞋子都买过,还给他买吃的。我也见过这老师,人看着是不错的,谁想得到……”

大徒弟说:“妖精都表面上看着不错!她现在不知藏到什么地方去了,要是给我们找到,没她好日子过!”

徒弟媳妇说:“就邵师傅这帮徒弟,加上徒弟的徒弟,一人一巴掌,都能扇死她!”

“不用扇死她,”另一个徒弟媳妇说,“打人还犯法呢!就给她扒了衣服裤子,羞死她!”

二徒弟说:“她那号人能怕羞?怕羞就不干那丑事了!扒下她衣服裤子,照样扇!”

记者发现这些人对失踪了的班主任极其仇恨,可以设想,假如这位曾经的省级优秀教师出现在他们面前,会发生怎样的不测。原来工人阶级并没有消失,他们虽然下岗多年,但阶级意识还是非常强烈的。记者此刻明白,工人阶级的阶级意识,从很大层面上来说,就是集体意识,一人的苦难,一人的利益,都跟这个集体紧密相连。

记者说:“邵师傅,社会对您儿子是非常同情的,但是社会也同情刘畅,因为他犯案的时候毕竟才十八岁零一天。听说,您夫妇二人拒绝了被告人刘畅父母的讲和和经济赔偿。假如你们当时没有拒绝赔偿,”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这一屋子人的情绪风向,“那现在邵师傅可以得到更好的治疗。说白了,有钱就能在大医院找到好大夫,给您做一台好手术,那您的病就会早一点治愈。”

大徒弟说:“我也主张咱们接受赔偿。怎么了?天一那么个好孩子,好孩子里的好孩子,一眨眼,没了,别说几百万,几千万也赔不上!所以呢,该赔偿赔偿,法律该怎么惩治杀人犯就怎么惩治他。这才叫公道,是不是?”

邵师傅看了妻子一眼,叹了口气。

邵大嫂好像也为当时拒绝被告人家长的巨额赔偿微露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