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捕头·下 番外一 此情成追忆(第8/9页)
他请了他的母妃出面转圜,最后事情反弹到了锦瑟的姑母,也就是皇后那里。景德帝夺了她姑母摄理后宫的权力,软禁凤仪宫,险些被废。锦瑟受到了一点儿牵连,但只是禁足三个月,终于性命无碍。
苏缜说:“你也不必往心里去,虽然我请了母妃出面,但母妃并不是完全为了帮锦昭仪。”他看着我,目光已经不像我初见他时那么清澈见底。我渐渐地已经开始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了。
“但这件事并不是我母妃做的,你要明白这点。”他说。
“锦瑟平安就行。我并不喜欢她姑母。”
苏缜轻轻一笑:“闵风,你也有方寸大乱的时候。”说完,他又像个过来人那般说,“情字害人不浅,何必呢。”
但他终有一天明白了我那时的心情,涩然地说:“明知是毒也要尝,如此蠢事,唯一‘情’字可解。”
锦瑟禁足的那三个月,她的宫人很懒怠,也不会有人突然打扰。所以入夜时分我经常去看她,那时阖宫静谧,只有我和她。
那是我与她许多年来最安逸最亲近的三个月。我总会在无事的时候想起,就像拿出一本珍藏的书,轻轻抚去薄尘,一页一页小心地翻开。
薄薄的故纸里寥寥记录着我与锦瑟的过往,那么少,但一颦一笑地堆集,在我心里又那么多。
“三个月太短了。”锦瑟坐在她寝宫的小花园里,低声笑着说,“宫里恐怕没有谁会希望自己一辈子禁足下去,除了我。”
已是初春,但夜晚还是有些冷的,她拢了拢身上的薄毯,侧头靠在我的肩上。花园里的紫藤初绽,淡紫的颜色在夜晚变得浓重了些许。
我们抬头看着满天的星子,像在悯峰山时那样。我们回不去那个情窦初开的年纪,但那时的我还寄希望于将来。
我看着轻轻摇曳的藤蔓,说:“五皇子会让我带你走。”
“他不是皇上。”
“我帮他。”
她转过头来看着我,悄然一笑,却道:“我不想你做危险的事,闵风哥哥,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锦瑟又叹了口气:“闵风哥哥,你怨我吗?”
我摇了摇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原本你可以天高海阔的,想看山看山,想看海看海,天地那么大……”
“没有多大。”我道,“离开了,我会想你,还要回来。”
她低低地笑了两声,忽然抱住了我的脖颈:“闵风哥哥,如果我没去过悯峰山就好了,没见过那么大的天地,没见过你就好了。闵风哥哥……你要是没见过我就更好了。”
“那不好。”没见过她,让我去想谁呢?
“那不好……”锦瑟喃喃地说,“那样我都不知道自己该去想谁,该去回忆什么。那是不好的。”
“还有将来。”
“将来……我不敢想将来。入宫那天我听到了你吹草叶子,我真想跳下马车不管不顾跟你走,可我不敢。初入宫时我很想死,幸好你来了。”
她哭着说:“我每一天都只能想明天。想着明天可能见到你,过了明天,再过明天,也许我还能见到你。”
我把她抱在怀里,低头亲吻了她的眼睛:“我每天都在。”
“闵风哥哥,将来你带我走,你会带我走吗?”
“我会。”
“不管将来是哪儿一天。我变老了,我变丑了,你都会带我走吗?”
“会。”
她不会变丑,更不会变老,她永远留在了那个年纪。
那时的誓言如今想来更像是一语梦呓,我们说得那样真心,真心得哭了也真心得笑了。
锦瑟畅想着那永远不会到来的将来。她说她要去看一看海,要在海边建一栋房子,每天早晨都要去海边看一看我说的日出有多美,每天晚上也要去海边,看一看我说的月亮有多亮。
她说她要去每一个我去过的地方,我说我只去过悯峰山、西京还有海边。她说那就与我一起走,把能想到的地方都走遍,走到我们再也走不动为止。
我说好。
仿佛那样的日子很近很近,也很快就能到来。景德帝的身体不好了,我很不厚道地希望他早早死去,放了我的锦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