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第2/3页)

傅寒洲回过头时,只看见一道从容的剑光,言语难以尽述其中绝美风华。

他尽管还没有看到人,但嘴角却已经带上了笑容。

因为他知道这是应龙城的剑。

这确实是天问。

它的主人从七星塔顶下来,宛如谪仙降世、惊鸿掠影,手中剑甚至快过了话语、快过了月光。

这一剑直接削断了宿涵剌古的刀,也削断了他的右手。

但威力犹自未歇,甚至劈开了金刚宗中青石地板,裂开大地,一直劈开山门为止,简直犹如天灾。

应龙城的出现,打消了敌人剩余的士气。

他们亲眼看着七星塔上的异象,甚至要将他奉为神明般敬畏,根本不敢再抬起武器,已经纷纷落荒而逃。

而应龙城也没有在意这些人的逃亡,他自始至终只是看着傅寒洲。

天问的剑尖垂落向地面。

黑发如悬瀑,白衣如鹤羽,一枚黑白色冰丝剑穗在轻轻摇曳。

应龙城清隽的面容在月光下显得轮廓分明,依稀还是数月之前,第一次来到蒯下书院时的那位遗世独立的剑神,令人感到熟悉却又陌生。

可是他此刻却眉宇紧皱,带着一种傅寒洲从未见过的复杂神色,凝视着他。

傅寒洲的目光无法从他身上移开,低声道:“你……你抵达了太上无情的境界吗?”

应龙城垂目凝眉,嘴角溢出一抹血迹,轻声说道:“傅寒洲,为何你要出现?”

傅寒洲愕然。

应龙城闭目道:“我本该以红尘洗剑,以山河试履,独来独往、独生独死,斩尽春风,与剑同归。……我本该是纯粹的剑客,不为任何人左右,傅寒洲,你毁了我的剑道。

“——你偏偏出现,毁了这一切!”

他说完,突然睁开双目。

天问含恨出鞘!

像月光划分天地一般,这一剑在傅寒洲身旁呼啸而过。

剑气纵横万里,没入莲花山上,令山溪截流,万千树冠哗然作响,令七星塔上巨钟轰鸣,滔天烈焰尽数低伏。

但偏偏只有傅寒洲,连一寸衣袂都没有被掀动。

这一刻,傅寒洲仿佛能明白他心中憾恨,看着他低低说道:“忘忧蛊已经解开。你想起了剑,想起了一切,可你还是不高兴吗?”

“我想起天问,便想起你;想起寒洲,又想起你。往来三十载,此去九万里,历历在目,都是你的影子,令我如何释怀?”应龙城说。

傅寒洲说:“对不起。”

“傅寒洲!”应龙城冷冷道,“从今往后,剑道不复,你便是我的道。”

……

天边雷霆轰然炸响。

莲花山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大多数人都已经逃难去了,原地只剩断壁残垣。

七星塔上的火势在雨中渐收,化为青烟四处弥散。

傅寒洲终究因为体内的残毒而体力不支,向前跌倒。

风里鹰下意识地想要飞过去接住他,但紧接着就看到应龙城将人抱起。

风里鹰和应龙城两人在雨幕中对视了一眼。

前者最终停下了脚步。

……

过了片刻时间。

风里鹰有些怔然地,站回到七星塔最高处的巨钟边上。

望着无边夜幕,他讪讪地踢走了一块瓦砾。

突然,他看到底下静室里,那个大和尚无念还在对着“道”字打坐。

哪怕是方才七星塔上烈火熊熊的时刻,无念也没有挪动一步。

与其说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不如说是他已入定许久,达到了忘却生死的程度。

无念凝视着“道”,呢喃道:“阿茹,天问也罢,有情也罢,他已做出了选择……”

风里鹰落寞地跳到静室里,说:“喂,和尚,你为什么做和尚?”

他本以为无念不会搭理他的。

但无念闭目道:“阿弥陀佛,我没能做出选择,到头来既辜负了我的剑,也辜负了故心人。”

他们安静了一会儿。

风里鹰坐到旁边的蒲团上,说:“唉,太难了,我也想堪破情关啊,要是堪破了,是不是就会轻松很多?”

无念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带着些许慈悲地说:“世间最苦,莫过于‘世间安得双全法’。孩子,你既已得悉心中所求,从今往后便要义无反顾,紧握手中之剑,追随心中之道。不要重蹈我的前车之鉴,也不要为任何事而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