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选帝赛 第十六章 埃利亚斯(第8/8页)
我的时间太紧了,太紧了。
海伦娜呻吟了一声,我把她轻轻放在甲板上。尽管水面湿冷,她却在冒汗,皮肤死白,眼睛略微睁开了一小会儿。
“我看起来真有那么糟糕吗?”她看清了我脸上的表情,小声问。
“实际上,你比平时还好看点儿。这身臭烘烘的野人装扮还挺适合你的。”
她微笑,难得一见的甜美笑容,但转瞬即逝。
“埃利亚斯——你不能让我死。如果我死了,那你就——”
“别说话了,海勒。休息。”
“不能死啊。安古僧说——他说如果我死了,那么——”
“嘘——”
她闭上了眼睛,我不耐烦地看看塞拉港。现在还剩半英里的距离,到处挤满了水手、士兵、马匹和车辆。我想让船快一些,但奴隶们已经在拼命划桨,船长也在他们背后挥舞着皮鞭。
船还没有完全靠岸,船长就放下了登岸用的长板,还叫来一名正在巡逻的军团士兵,要来他的马。今生头一次,我觉得武夫们严格服从命令的习惯挺好。
“祝您好运,维图里乌斯大人。”船长说。我谢过他,把海勒放在等待着的马背上。她身体无力地前倾,但我无暇顾及。我跳上马背,脚踢它的身侧,让它快跑,眼睛死盯着即将落山的太阳。
城市在我身边一闪而过,那些瞠目结舌的贫民,怨声载道的辅兵,纷乱的商人和倾覆的摊位,我都无暇理会。我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闯过塞拉城的主要街道,闯过处刑广场渐渐稀疏的人群,沿着富人区的卵石路飞奔。马儿一直猛向前冲,我甚至来不及为自己撞倒的行人和车辆感到负疚。海伦娜的脑袋上下颠簸,就像无人控制的人偶。
“坚持住,海伦娜。”我小声说,“马上就到了。”
我们冲进富人区的一座市场,把那里的奴隶惊得四处逃散,再转过一个弯,学院就在面前,像突然从地底钻出来一样。门岗的面目一团模糊,因为我们毫不停留地冲了进去。
太阳继续向地底沉落。现在不许落啊,我对它说,现在不行。
“加油。”我脚下用力,“再快点儿。”
然后我们穿过训练场,沿山坡上行,进入学院中庭。钟楼就在我面前高高矗立,只剩下短短几码的距离。我勒马停住,翻身跳下。
院长就站在塔下,脸色严峻——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紧张,我看不出。在她身边等待着的,是该隐和另外两名安古僧,都是女性。他们都默然而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就好像我是马戏团里表演余兴节目的人一样。
空中响起尖叫声,院子里有几百人:学生、教官还有家属——包括海伦娜的家人。她的妈妈双膝跪地,见到女儿浑身是血,就已经歇斯底里。海勒的两个妹妹,汉娜和莉薇亚,也蹲在母亲身边,只有阿奎拉先生还是面无表情。
他身边是我的外祖父,全身戎装,看上去像是头马上要顶人的公牛,灰色眼眸里写满了骄傲。
我把海伦娜抱在怀中,大步走向钟楼。这段距离从来不曾显得如此漫长。院子这点儿距离,就算是在盛夏时,我也常常跑上百个来回。
我的身体极度疲劳,一心只想倒在地上,睡上一整个星期,但我还必须走完这最后几步。把海伦娜放下,让她倚靠石墙,自己伸手触碰石壁。我的皮肤触及岩石后仅仅几秒钟,日落的鼓点就敲响了。
人群欢声雷动,我不知道是谁开始欢呼的。法里斯?戴克斯?也许有可能是外祖父。广场回荡着欢呼声,整座城市都能听到。
“维图里乌斯!维图里乌斯!维图里乌斯!”
“叫大夫来!”我对近处一名大声欢呼的见习生狂吼。他的手僵在空中,大张着嘴巴愣愣看着我。“马上!快去!”
“海伦娜,”我小声说,“坚持住。”
海伦娜的脸像人偶一样蜡黄。我一只手放在她冰冷的脸颊上,用拇指画了一个圆,她一动也不动,也没有了呼吸。我把手放在她的颈动脉,应该感觉到脉搏的地方,什么都感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