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监禁 3 野心家与毒药(第5/6页)

“如果你什么有用的事都不能做,那当一个怪物又意义何在呢?”

我再次抓住他的手。“他也是我父亲。”

“欧米茄没有家人。”他这样说着,把手抽了回去。

*

爱丽丝和父亲又坚持了两天。那天肯定已经过了午夜,扎克和我正在棚子里睡觉,爱丽丝断断续续的呼吸声伴随我们进入梦乡。我突然惊醒,赶紧把扎克也摇醒,对他说:“去父亲那儿!赶快去!”根本没想到掩饰我的幻觉。他来不及指责我些什么,已经飞快地跑开了,脚步声在通往房间的碎石路上响起。我站起来也要走,我的父亲就在旁边屋里,濒临死去。但这时爱丽丝睁开了眼睛,一开始很短暂又合上,接着时间又长了些。我不想让她独自一人待在这个窄小陌生又黑漆漆的棚子里,于是我留下了。

第二天,我们把他俩葬在一起,当然墓碑上只有父亲的名字。母亲烧掉了爱丽丝的睡衣,还有两张被汗水浸湿的床单,其中一件来自父亲的床。爱丽丝存在过的唯一切实证据,只剩下挂在我脖子的细绳上的一个大号黄铜钥匙,藏在我的衣服下面。她死的那晚,在她短暂醒来时,看到只有我一个人在,就从脖子上摘下这个钥匙,把它送给了我。

“在我房子后面的熏衣草地里,埋着一个箱子。里面有些东西,等你到那之后会对你有用。”说完她又咳嗽起来。

我把它递回去,不想再从这个女人那里收到另一件不受欢迎的礼物。“你怎么知道会是我被送走?”

她又咳嗽了几下。“我不知道,卡丝。我只是这么希望而已。”

“为什么?”我比扎克更加照顾这个女人,这个浑身冒臭气的陌生人。为什么现在她希望这会发生在我身上?

她再次把钥匙塞进我不情愿的手里。“因为你的哥哥充满了恐惧,如果是他的话,他永远也没办法应付这一切。”

“他并不害怕。而且他很强壮。”我不清楚自己是在维护扎克,还是在说自己,“我想,他只是很愤怒。”

爱丽丝笑了,笑声只和她一贯的咳嗽声略有不同。“噢,他很愤怒,是的,但这没什么不同。”我试图把钥匙还回去,她不耐烦地推开我的手。

最后,我只好留下了它。我把钥匙藏起来,但感觉上仍有些做贼心虚,即使只有我自己知道。在墓地里,我在炫目的阳光下眯着眼睛看着扎克的脸,知道这一切不会太久了。自从父亲死后,我感觉到扎克的思想发生了某种变化。他想法的改变感觉就像一把生锈的锁终于开启:有着同样的果断,以及同样的企图感。

父亲走后,家里充满了等待的气氛。我开始梦到烙印。烙印首次出现在我梦中的那晚,我梦见再次把手放在爱丽丝额头,感觉到她烙印的疤痕深深烧进我手掌的肌肉里。

*

葬礼刚过去一个月,有一天我回到家,发现本地的议会官员在等着我。当时夏日将尽,地里的草刚刚割过,走在上面有点扎脚。从河边的小路往上望去,我家上方的天空烟雾缭绕,我还在奇怪,大热天的为什么要点火。

议会官员在屋里等我。看到黑色的烙铁把手从火里出来的那一刻,我再次听到了烙铁粘在皮肤上的嘶嘶声,最近我一直梦到这种声音。我转身要跑,母亲一把抓住了我,死死攥着我的胳膊。

“你应该知道,这些人是从下游的议会来的,卡丝。”

我没有挣扎,只是死死盯着火里的烙铁。它的末端在煤堆里闪着灼热的光芒,比我梦境中见到的要小一些。我忽然想起来,它是用在婴儿身上的。

“十三年了,卡珊德拉,我们一直在等,等着把你和你的哥哥区分开。”议会官员如此说道。他的大手让我想起了父亲。“时间已经太久了。你们中的一个不应该还在这儿,还有一个错过了上学的机会。我们不能容忍欧米茄人留在这里,污染这个村子。这太危险了,对另一个孪生儿来说尤其如此。你们都得去该去的地方。”

“这里就是我们应该在的地方。这是我们的家。”我大喊起来,但是母亲很快打断了我。

“扎克告诉我们了,卡丝。”

议会官员插进来说:“你的孪生哥哥前来找我。”

扎克一直站在他身后,稍许低着头,此刻他抬起头来直视着我。我不知道自己希望会在他眼中看到什么,可能是胜利感,或者是懊悔。但他看起来就和以往一样,谨慎而警觉,甚至有点害怕。但我的恐惧感把我的目光又引回烙铁上,从长长的黑色把手一直看到末端的烙印图案,就像一条煤堆里的蛇形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