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5/8页)
“从赫德寄来的?”
“不是。他说那封信已经在他身上四个月了,是从安纽因寄来的。”
“安纽因……”摩亘低声说着,脱下手套,迅速拆开封印。他沉默地读信,其他人看着他,刚才在山上吹拂他的那阵轻柔南风将他手中的信纸吹得窸窣作响。读完后,他仍低着头,在努力回想一张脸,时间和空间的阻隔已经使那张可爱的脸变得色彩模糊。最后他抬起头来。
“她要见我。”他面前那些脸孔一时间变得无法辨认。“她叫我回家的时候别搭船。她叫我回家。”
那天晚上,摩亘在睡梦中听见欧瑟河冰融的轰然碎裂声,醒了过来。及至早晨,冰面上已经出现交织的裂痕,有如金银镶丝细纹。两天后,融雪使河水变得浑浊高涨,把一块块大如马车的碎冰冲过恪司,东流向海。待在哈特的商人开始装载货品,准备到克拉尔出海。达南送给摩亘两匹马,一匹是载行李的驮马,另一匹是产自赫伦的母马,性情温和,四蹄覆着长毛。他送给岱思一条镶翡翠的金链,答谢他在漫长寂静的冬夜里演奏的琴曲。一天清晨,山王、他的两个孩子和碧尔,出来送别摩亘和岱思。太阳逐渐升起,以西格上方天空无云,一片亮蓝。两人骑马穿越恪司,走上那条少有人行、穿过以西格隘口通往俄伦星山的路。
逐渐升起的太阳将光亮一寸寸沿着山侧推下,光秃的花岗岩峰顶在四周闪烁发亮。这条路一年中有三季可以通行,由至尊手下的人负责维持通畅,现在路面上则满是落石和被风雪吹折的树木。道路弯弯曲曲地沿着一条河前行,向上通往山缘。温和持续的南风吹开了巨大瀑布的冰锁,不时能听见树林间隐蔽处传来潺潺水声,或在高挂山峰的一匹匹结冻银练上看见水光闪烁。四周一片沉寂,马蹄踏在光秃岩石上的声音宛如金铁交鸣。
第一天晚上,他们在河旁扎营过夜。头顶的天空在白昼是燃烧般的深蓝,而后逐渐为夜色渗透。他们的营火摇曳闪烁,仿佛夜空中硕大星斗的倒影;河水在一旁懒懒流动,既深且缓。两人都沉默不语,直到摩亘在河边洗锅子和杯子时,才听见无边黑暗中响起竖琴曲,湍急明烈,一如阳光照射下的瀑布流水。他蹲在河边听,直到双手让河水冻得发烫,才回到火堆旁。岱思配合河水的低语将琴声放轻放柔,火光明晃晃地照着他的脸和光滑的琴弦。摩亘往火堆里加柴薪,琴音停了,他抗议了一声。
“我的手好冷,”岱思说,“对不起。”他伸手去拿琴套。摩亘向后倚靠在一截倒落的树干上,凝视缀在交错松针间那些寒冷遥远的星星。
“我们还要走多久?”
“天气好的话,十天。如果天气一直保持这样,我们应该很快就会到了。”
“这里真美,比我这辈子看过的任何国度都美。”摩亘将眼神移向竖琴手的脸。岱思在火边躺下,手臂半掩着脸,他身上那安静的神秘又开始困扰摩亘。摩亘努力抛开想问的那些问题,说:“你说要教我心灵嘶吼。你也可以教我巨吼吗?”
岱思抬起手臂枕在头下,脸上显出平和与难得开放的神色。“身体的巨吼是不能教的,完全要靠天赋。”他顿了顿,若有所思地说,“我上一次听到巨吼,是在安恩的麦颂和席翁妮的婚礼上,席翁妮就是瑞德丽的母亲。她放声一吼,一批半熟的坚果通通从树上掉下,大厅里每把竖琴的弦都断了。还好我是在一里外听到的,那天我是唯一能上场演奏的竖琴手。”
摩亘闷声笑起来:“她为了什么事大吼?”
“麦颂从没告诉过任何人。”
“不知道瑞德丽能不能这么做。”
“大概可以。那声嘶吼的威力非常强大。身体嘶吼无法控制,而且因人而异;心灵嘶吼对你会比较有用,只要瞬间在脑中凝聚所有能量,集中成一个声音。从前,有需要时,身在不同王国的巫师可以用这种方式相互呼唤。这两种嘶吼都可以用来自卫,但身体嘶吼很难使用,不过如果你处在超乎寻常的激动状态下,它会非常有效。心灵嘶吼通常比较危险,如果你对一个坐在附近的人的脑海全力嘶吼,他可能会失去意识,所以施展时要格外小心。试试看。叫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