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5/7页)

过了一会儿,那人起身脱下斗篷,洒落一堆水珠,一边道歉:“请包涵,大人。你已经湿透了,我还雪上加霜。”

那人身穿质地极佳的黑色皮革和天鹅绒外衣,有张粗犷和善的脸,头发和眼睛像燕八哥的翅羽一样黑。因暖和而昏昏欲睡的摩亘,打起精神思考现实。他没办法知道自己是在跟一个人还是一个幻影交谈,但他接受了这个风险,问道:“你知道那两艘船要去哪里吗?”

“知道,它们要回克拉尔,开进干坞里过冬。”商人顿了顿,用精明的目光看着摩亘的脸,“你不想往北走?你要去哪里?”

“凯司纳。我必须去学院。”

那人摇摇头,皱起眉毛:“这季节有点晚了……我想想看。我们刚从安纽因过来,沿途停靠了凯司纳、托尔和喀尔维丁。”

“托尔,”摩亘不由自主地说,“为什么停托尔?”

“把安恩的卢德从凯司纳送到赫德。”商人招来客栈女侍,要了葡萄酒。摩亘在长凳上重新坐稳,紧皱着眉,希望卢德只到赫德找他而没跑太远。商人喝下一大口酒,重新坐定,不太开心地说:“那趟旅行真令人沮丧。赫德附近有场暴风雨把我们沿着海岸往下吹,我们怕得要命,既怕失去船,又怕弄丢安恩的卢德……他晕船的时候,讲起话来可真不饶人。”商人若有所思地补充了这句,摩亘差点笑出来,“到了托尔,赫德的埃里亚,还有最小的那位——翠斯丹——拼命问我们有没有他们哥哥的消息。我只能告诉他们,他曾经出现在喀尔维丁,但是我不知道他在那里做什么。那场暴风雨吹坏了船帆,我们却发现不能在米尔蒙靠岸,因为那里的港口停满了国王的战舰,我们只好歪歪倒倒地把船勉强开到喀尔维丁。我在那里才听说那位年轻的王后消失不见了,国王的弟弟则回来了,还瞎了一只眼。没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商人啜饮一口酒。摩亘望着火,脑海里满是一张张脸孔:白眼睛的艾斯峻,满脸痛楚扭曲;爱蕊尔夫人的脸,害羞、美丽、无情;荷鲁的脸,他慢慢醒悟到自己娶了什么样的女人……摩亘打了个冷战。商人瞥了他一眼。

“你全身都湿透了。骑马从赫伦来这里是段很长的路。我在想,不知道我认不认识令尊。”

话中的暗示让摩亘微笑起来:“有可能。但是家父的名字实在太长,就连我也没办法念给你听。”

“啊。”那双黑色眼睛里也露出笑意,“请见谅,我绝对无意刺探,只是想闲聊一下,暖暖骨头。希望我们能顺利到达克拉尔,我太太在那里等我,还有两个小儿子,我两个月没见到他们了。到凯司纳嘛……只有克拉尔还有船会往那里开,但我想不起来现在有谁在那里。等一下。”

他转过身,朝背后的吵嚷声大喊:“乔斯!现在克拉尔还有谁在?”

“三艘鲁斯丁·考鄂的船,在等以西格的一批木头送到。”一个宏亮的声音传来答案,“我们在路上没遇到他们,所以他们一定还在那里。干吗问这个?”

“这位赫伦的贵族公子要回凯司纳学院。你觉得他们会不会在这里停靠?”

“鲁斯丁·考鄂在这里存放了半仓库的赫伦葡萄酒,要是他不停,就得付葡萄酒的储存费用。”

“他会停的。”商人说,回头面对摩亘,“我想起来了,那些葡萄酒是安恩的麦颂要的。那么,你很喜欢猜谜咯?你知道谁很会出谜题吗?欧斯特兰之狼。去年我到他位于伊莱的宫廷,想卖一对琥珀杯给他,那时从朗戈来了一个人,向他挑战猜谜。亥尔有项公开的赌注,任何人只要跟他进行猜谜比赛赢了,就可以得到比赛结束时所要的第一样东西。这个奖赏很狡猾,听说很久以前有个人跟他比赛一天一夜终于赢了,结果口太渴了,要的第一样东西是一杯水。我不知道这故事是不是真的。总之,那人是个满脸皱纹的小个子,态度高傲,看来像被谜题吸得干巴巴的,他跟亥尔连比了两天,那只老狼爱死了这场比赛。每个在旁边听他们比赛的人都喝得酩酊大醉,我那两天卖出的布料和珠宝比一整年加起来还多,真是棒极了。最后狼王亥尔问了一道那小个子答不出的谜题——他从没听过那个谜题,气得提出质疑,亥尔叫他把那道谜题讲给凯司纳的师傅们听,然后一口气又提出十道那个人答不出来的谜题,一道紧接着一道。当时我看那小个子都快气炸了,不过亥尔安抚他,说自己好久没跟人比得这么过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