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3/9页)
摩亘脑海里出现那张害羞纤弱、被火光映照得红润的脸。他同情地问:“你是不是也爱着她?”
“爱蕊尔·米尔蒙五年前就死在国王之嘴平原上了。”
摩亘闭上眼睛。跪在地上、两手拿着柴薪的岱思动也不动,连胸前那条银链上映照的火光亦未颤动分毫。然后他以一如往常毫无变化的声调问:“你有证据吗?”
“当然没有。要是我有证据,那个自称为爱蕊尔·米尔蒙的女人怎么可能继续当荷鲁的妻子?”
“那荷鲁的妻子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艾斯峻终于在炉火前坐下,“婚礼前一天,我骑马跟爱蕊尔到国王之嘴平原。婚礼的准备工作让她很烦,她想静一静,就找我一起去那儿。我跟她很亲近,从小就认识,但只是很好的朋友。我们骑马到平原上的古城废墟,然后各走各的。她坐在一道倾圮的墙上看海,我则在古城里漫步,一如平常,寻思究竟是什么力量把这些岩石像落叶般抛撒在草地上。走着走着,一切突然变得非常安静,海浪止息,风声也停了。我抬起头,看见蓝色的天空中飞着一只白鸟,那情景很美,我记得当时心里还想,这片寂静一定就像是旋涡平静的中心点。然后我听见浪涛拍岸,风又吹了起来,接着是一声奇怪的叫喊,我心想大概是白鸟抓到了猎物。这时候爱蕊尔骑马冲过我身旁,没回头也没开口,我对她叫喊,要她等我,但她依旧没回头。我跑去牵马,经过她原先坐的那堵墙时,看见上面躺着一只死去的白鸟,身体还是温的,还在流血。我双手捧起白鸟,回想起那段寂静和那声鸟叫,想起奔驰离开、头也不回的爱蕊尔,感到无比悲伤和恐怖。我把鸟埋在那里,埋在大海上方的岩石间。那天晚上,我把看到的事告诉荷鲁,最后我们大吵大吼,我发誓说,只要那女人是他的妻子一天,我就一天不回喀尔维丁。我离开的真正原因,我想荷鲁只告诉过罗克。荷鲁从来没告诉过爱蕊尔,但她一定知道。我在夜里看着那支大军逐渐集结,船只一艘艘建起,从以西格和安纽因运来的武器被搬下船,这才逐渐明白那女人到底是什么……深夜里,我看见了梅洛·铎尔没看出来的事:他集结的军队中,有些成员根本不是人类。他们是无名而强大的一群,那女人就是其中之一。”艾斯峻顿了顿,视线从岱思移向摩亘,“我决定留在喀尔维丁只有一个理由:找出证据,证明她到底是什么东西。摩亘,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他们在我屋里给了你一个名字,但我从没听说哪个赫德侯能在猜谜游戏里赢过死神,还能弹响一把专门为他制作的古老竖琴,而这琴上,不知道是谁,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然镶嵌了命运的标志。”
摩亘往后靠着椅背,疲倦地说:“我不能拿竖琴去修豕那·拿脱的屋顶。”
“什么?”
“我从没听说过命运这种东西对赫德侯有什么用处。我很遗憾荷鲁娶错了人,但那是他的事。她很美,荷鲁爱她,我看不出你有什么好生气的。我碰上船难差点死掉的时候,也正要到安纽因去成亲。照逻辑推想,似乎是有人想杀我,但那是他们的事,我才不想揣测原因。我可不笨,一旦我开始问问题,就算只是问‘那三颗星是什么’,也必定会就此展开一场猜谜游戏,即使我不想完成。我不想知道。我只想回家,修好豕那·拿脱的屋顶,然后上床睡觉。”
艾斯峻盯着摩亘看了一会儿,转向岱思,问道:“豕那·拿脱是谁?”
“摩亘家的养猪人。”
艾斯峻摸摸摩亘的脸,说:“在雨里骑了四天的马把你整成这样,你没死在那树林里真是命大。要是我认为你走出这房间还能活着,我会马上划船带你回赫德,亲手修好你那个养猪人的屋顶。我担心你在这宅子里会性命不保,尤其是现在,因为你找到了那把居然这么凑巧在这里、在爱蕊尔·伊姆瑞斯监视之下的竖琴。岱思,你自己也差点给那些人害得送了命。至尊提到过他们是谁吗?”
“至尊救了我一命,无疑也救了摩亘一命,但他有自己的考虑,至今不曾告诉我任何事。就连摩亘是死是活、人在哪里,我都得自己查、自己找。这的确令人意外,但至尊行事自有他的意向。”他把一截木柴放进火里,站起身,嘴角出现紧绷的细微线条,“你知道,没有至尊的指示,我不能轻举妄动。我不能触怒伊姆瑞斯国王,因为我是以至尊之名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