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7/8页)
他双手圈住颅骨上的金冠,突然用力握住那磨损的金属:“我不知道。因为我选择这么做。当时如此,永远如此。你是不是也打算永远抱着这颗头不放啊?”
她又说不出话来,摇摇头,伸手去拿颅骨,准备还给法尔。她掌心那个淡金色的多角形小图案在光线中清楚显现。摩亘的手猛然握住她的手腕。
“那是什么?”
她抗拒着立刻合上手的冲动:“这是——这是我第一次把火握在手里时出现的。我用国王之嘴平原上捡到的一颗石头制造光的幻影,躲开那些伊姆瑞斯的战舰。我跟那颗石头相联结、看进它当中时,看见一个男人拿着它,我仿佛看进一段记忆。我几乎——我总是就快要认出他。然后我感觉有个易形者进入我的脑海,想探知他的名字,这时联结就断了。那颗石头丢了,但是……它的形状烙进了我的手心。”
摩亘放松力道,带着一种奇特的温和态度轻握她手腕。她抬头看他,他脸上的畏惧让她的心为之一凉。他以同样的温和态度再度拥住她,仿佛她会如雾一般从他身旁飘散,只有盲目的希望才留得住她。
金属刮擦石头的声音使两人转过身来。杜艾从地板上捡起那把镶星的剑,带着担忧的口气对摩亘说:“她手上的是什么东西?”
摩亘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亟斯卓欧姆在我脑海里搜寻一整年,想找到某项知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检视我生命的每一分每一刻,想找出某张脸、某个名字。瑞德丽看到的或许就是那个。”
“谁的名字?”杜艾问。惊恐在瑞德丽全身奔窜,她把脸埋进摩亘肩膀。
“他不曾费事告诉我。”
“如果他们想要那颗石头,就自己去找吧。”瑞德丽木然地说道。摩亘没回答杜艾的问题,但稍后必须回答她。“没有人——那个易形者没从我身上得知任何事。那石头现在跟匹芬的王冠一起沉在海里……”她突然抬起头对杜艾说,“我相信父亲早就知道了,知道至尊的事,还知道——可能也知道我的事。”
“这我不怀疑。”杜艾疲惫地又说,“我想他一生下来就什么都知道,偏偏不知道要回家。”
“他碰上麻烦了吗?”摩亘问。杜艾惊讶地看了他一会儿,摇摇头。
“我想——我想没有。我没有这种感觉。”
“那么,我知道他可能去哪里了。我会找到他的。”
卢德穿过大厅走到他们身旁,脸上满是泪痕,带着熟悉的严肃表情,他在念书和打仗时就是这种神色。他轻声对摩亘说:“我来帮你。”
“卢德——”
“他是我父亲。你是全疆土最伟大的御谜学士,而我是见习生。如果我眼睁睁看你像来时那样孤单一人走出这大厅,就让我埋在赫尔的法尔旁边吧。”
“他不会孤单一人。”瑞德丽说。
杜艾压低声音抗议道:“卢德,你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些国王当中啊,我连他们一半的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厅里这些人或许收敛了一会儿,但又能维持多久?奥牟会翻腾动乱,西赫尔也是;全安恩大概只有五个人不会惊慌失措,而你和我就占了其中两个。”
“我?”
“没有任何幽灵,”摩亘简短地说,“会再进入这栋屋子。”众人注视着他,他掂了掂手上的头骨,把它扔向大厅那一头的法尔。国王无声地接住,略显吃惊,仿佛已忘记它是谁的头。摩亘扫视静默的群鬼,说道:“你们想开战吗?我告诉你们该到哪里去打:为大地本身打一场破釜沉舟的背水之战。如果你们输了,你们会像一阵悲伤一样从疆土这一端飘荡到那一端,找不到任何安息之处。若说死者也关心荣誉,你们把席因·克洛格的公牛追得活活跑死,到底有什么荣誉可言?”
“至少可以报复。”法尔尖锐地指出。
“是的,报复。但是,如果有必要,我会一块一块封住这整栋宅邸的石头,不让你们侵犯。而且我不关心荣誉。”摩亘顿了顿,慢慢补上一句,“也不关心安恩死者的束缚或解放。”
“你没有力量能影响安恩的死者。”欧温突然说。这是一个问句。摩亘眼中浮起某种神色,如俄伦星山底的地面一样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