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8/8页)

“我明白了。”瑞德丽试图平抚喉头的颤抖,“请你告诉他——告诉他,我当初很愿意去,很愿意。”

卡浓·马斯特低下头:“谢谢你。”

“一年了。”杜艾低声说,“你们知道摩亘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明明知道,为什么不告诉别人?为什么不早点让我们知道?”

卡浓·马斯特双手紧紧握起,痛苦地说:“我们——我们现在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那时候——那时候我们只是一直抱着希望。赫德人从来不曾向赫德以外的人求助。”

“至尊有什么表示吗?”埃里欧问。

“没有,什么也没有。但是,毫无疑问,至尊的竖琴手总归会出现,代至尊致哀——”他停口,咽下声调中的苦涩怨恨,“对不起。我们——我们甚至没办法把摩亘葬在他自己的国土上。出了赫德,我就跟绵羊一样无知,等我踏出这栋大宅,我连回家该往哪里走都不太清楚。所以我必须请问你们,是不是在赫德以外的地方,这种事情太常发生在国土统治者身上,因此连至尊都见怪不怪了?”

杜艾动了动,但麦颂赶在他之前开口:“从来没有。”国王断然说道,眼里某种闷烧的情绪引得卡浓向他跨出一步。卡浓声音都哑了。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杀了摩亘?如果连至尊都不在乎,我们能向谁要答案?”

安恩国王似乎咽下了一声足以震碎大厅窗玻璃的嘶吼,简明扼要地说道:“我以安恩历代未受征服的国王的骨骸发誓,就算得向死人探问消息,我也会替你们找到答案。”

杜艾把脸埋进手里,说:“这下可好了。”接着他在卡浓惊愕的注视下大吼:“如果你像个穿街走巷的小贩一样在疆土内到处乱逛,结果让杀死摩亘的那股黑暗力量抓到时空以外的地方,那就别费事用你的梦境来烦我,因为我绝不会去找你!”

“那就接掌我的国土。”麦颂轻声说,“杜艾,疆土内有样东西在啃噬所有国土统治者的心智,在大地之下翻腾搅动,它的恨意比赫尔死者骨骸里的恨意还多。等它终于醒来时,这片国土没有一根草逃得过。”

麦颂消失得其快无比,杜艾吓了一跳,站着呆瞪着空气。麦颂就像风吹熄的黑暗火焰一样不见了。惊呆的卡浓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做梦也没想到——”

“这不是你的错。”埃里欧温和地说。他面无血色,一只手按在瑞德丽的手腕上,瑞德丽视而不见地看着他。他对杜艾说:“我会留在赫尔,尽我的一份力量。”

杜艾将双手揉过脸庞,拢向头发:“谢谢你。”他转向卡浓说,“你可以相信他,他会找出是谁杀死了摩亘,为什么而杀,然后他会告诉你们,就算得从坟墓里爬出来也一样。他已经发下这个誓,誓言的束缚力是超越生死的。”

卡浓打了个冷战:“在赫德,事情简单得多,东西死了就是死了。”

“我真希望安恩也是这样。”

瑞德丽凝望着窗外渐暗的天空,突然碰碰杜艾的手臂:“杜艾……”

一只老乌鸦随着一阵风飞到花园上空,振翅往北飞越大宅屋顶。杜艾的眼神跟随着它,仿佛内心与那只不慌不忙、不疾不徐的飞鸟有某种关联。他疲惫地说:“我希望他别让人打下来当晚餐煮了。”

卡浓吃惊地看着他。瑞德丽注视着那双在蓝灰暮色中拍动的黑色翅膀,说:“应该有人到凯司纳告诉卢德。我去。”然后她双手掩嘴,开始哭泣,为一个身穿初级御谜学白袍的年轻学生哭泣——他曾把贝壳凑在她耳边,让她听见大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