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8页)
“在这片国土上,我要用什么方式娶你?”
“你不能娶我。”她平静地说。摩亘的手一松。
“什么?”
“只有国王有权力为他的子女缔结婚约,而我父亲不在这里。所以,直到他抽空回家之前,我们是别想结婚了。”
“可是,瑞德丽——”
一只乌鸦飞过,她朝它的尾羽扔去一小段灰泥,乌鸦呱叫一声闪避。“可是什么?”她阴沉地问。
“我不能……我不能就这么走进你父亲的国土,打扰死者,还差点在他的大厅里杀人,然后连婚都没结就带你走,让你跟我在疆土四处流浪。见赫尔的鬼,这样你父亲会怎么想我?”
“等他终于见到你时,他会让你知道的。我怎么想比较重要,而我认为我的人生已经让我父亲胡搞够了。他或许预知我们会相识,甚至预知我们会相爱,但我不认为什么事都得让他为所欲为。我才不会只凭他做了个什么梦、预知我会嫁给你,就因此嫁给你。”
“你认为他之所以立下那个关于匹芬塔的奇怪誓言,是这个原因吗?”摩亘好奇地问道,“因为他预知这些事?”
“你这是在转移话题。”
他看了瑞德丽一会儿,思索这件事,端详她红扑扑的脸。“呃,”他轻声说,为了塔顶这张美得炫目的脸,将两人的未来抛进风中,“如果你不肯嫁给我,我也没办法。如果你决定跟我一起走——如果你真想这么做,我也不会拦着你。我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但我很害怕。我们一头跳下这座塔说不定活命的希望还大一点,至少那样我们知道自己正往哪里去。”
瑞德丽的手本来放在两人间的石块上,这时抬起来摸摸摩亘的脸:“你有一个名字,有一份命运,我只能相信你迟早会碰上一些希望。”
“目前为止我看不到任何希望。我只看到你。你愿不愿意在赫德跟我结婚?”
“不愿意。”
他沉默少顷,迎视她的眼睛:“为什么?”
瑞德丽很快转开视线,摩亘感到她心里突然出现一阵奇怪的动荡:“很多原因。”
“瑞德丽——”
“不。别再问我了,也别那样看着我。”
片刻之后他说:“好吧。”接着又说,“我不记得你以前有这么顽固。”
“是猪脑袋。”
“猪脑袋。”
瑞德丽再度凝视他,嘴角弯出迟疑的微笑。她靠近摩亘,用手臂揽住他的肩膀,双脚荡过完全虚无的边缘:“我爱你,赫德的摩亘。等我们终于离开这栋屋子,要先去哪里?赫德吗?”
“是的,赫德……”这名字像道咒语一样突然触动他的心,“我实在不应该回家,但我真的好想回去。只在半夜里回去几小时……也许不会有危险。”摩亘想到横阻在两人与他家之间的大海,心头一凉,“我不能带着你渡海。”
“见赫尔的鬼,为什么不能?”她说。
“太危险了。”
“没道理,朗戈也很危险啊,我还不是要跟你去。”
“那不一样。首先,没有任何我爱的人死在朗戈——起码目前为止还没有。其次——”
“摩亘,我不会死在海里,我捏塑水八成就跟捏塑火一样顺手。”
“这点你并不确定,不是吗?”想到海水变成无数张脸孔和潮湿闪亮的形体困住瑞德丽,他的声音变得粗哑,“到时候你根本连练习的时间都没有。”
“摩亘——”
“瑞德丽,我搭过在海上四分五裂的船,我不要你冒生命危险。”
“命是我的,能拿它来冒险的也是我,不是你。何况我从凯司纳到恪司去找你的时候,已经来回搭过好几艘船,从没出过事。”
“你可以留在凯司纳,只要几——”
“我不会留在凯司纳。”她说得言简意赅,“我要跟你一起去赫德,我要去看你爱的那片国土。要是照你的意思,我就得坐在赫德的农舍里剥着豆子等你回来,就像我这将近两年以来的苦等。”
“你不会剥豆子。”
“当然不会,除非你在旁边帮忙。”
摩亘看见自己:一个头发蓬乱的瘦削男子,有张疲惫清癯的脸,身旁一柄巨剑,背上一把镶星竖琴,坐在艾克伦的门廊上,膝上摆着一碗豆子。他突然大笑起来,瑞德丽也再度微笑,看着他,忘了先前的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