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纸马河(第5/7页)

冷风吹来,风中带着一股血腥味儿。

这不就是白天走出帐篷时听到的声音、闻到的气味吗?将离暗暗吃惊。

她见将离回头看帐篷,也朝同样的方向看去。

两人默不作声。

寒风呼啸,河水呜咽。

良久,她又说道:“他们跟随将军驰骋沙场多年,本应加官晋爵,锦衣罗缎,如今却连夜奔逃,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我不忍心再牵连他们,还请将军不要再眷恋于我,将那将军头重埋于地下……”

“不行!”将离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她战栗道:“我知将军之心,我又何尝不想与将军相伴?可是……”

“可是,可是就算我将那将军头重埋于地下,那个……那个独孤延福就会善罢甘休,就会放过他们吗?”

“我知道,只要没得到将军头,独孤延福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哪怕我们藏起将军头,我们不要了,他还是会将我们赶尽杀绝,逼问每一个人将军头的下落。”

将离急道:“既然你知道,我们又何必这样?”

她摇头道:“将军,我们还有一条路可走,可以让独孤延福找不到将军头,也可以保众多将士不死。”

“还有一条路?”

“对,还有一条路。在独孤延福追击我们的第一天起,我就想到了这条路。”

“说来听听。”将离心生一线希望。

“倘若今晚偷袭成功,我们渡河之后暂时不会遇到其他元兵,但是独孤延福必定走长江水路,在长江一带布下重兵等着我们。因此,今晚我们成功也是死,不成功更是死。”

“如此说来,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为何你说还有一条路呢?”

她抬起头来,目光炯炯。

她说道:“渡河之后,我们找一处偏僻之地,不但将那将军头深埋掩藏,还要让将士们熔兵器,解甲衣,化整为零,变成当地农人。”

“突然消失?”将离想起商队老板讲的渡过纸马河的军队突然消失的传说。

她用力地点头道:“是的,消失!只要我们还在,独孤延福就知道将军头在哪里。唯有我们消失了,他才难以追击、堵截我们,才找不到将军头的线索。将士们虽然变为农人,但还可以借巡山人的名头暗中守护埋藏的将军头。”

将离听了她的话,心中为之一颤:莫非将军坡的传说并非虚传?那里确实是埋了将军头的?原来巡山人并不是真的巡山防火防盗,而真正目的是守护将军头?如此说来,画眉村的人皆是将门后代?可是,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提到过守护将军头的秘密呢?巡山人是已经忘记了当初的目的,仅仅沿袭旧例传统到如今,还是刻意秘不外泄?如果是秘不外泄的话,肯定只有极少数人掌握秘密。这极少数人又到底包括谁呢?族长?癸丑?马辞?父亲?回想起来,每一个人都可能是,每一个人又都可能不是。

原以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画眉村,现在才发现它还有很多陌生的地方。

他的心里忍不住一阵失落,就如突然发现一个最要好的朋友有一个不肯与他分享的秘密。

“如果巡山,也会引起别人注意吧?”将离想起以前巡山时常常看到外地人鬼鬼祟祟地在将军坡寻找什么。

“当然。你听过‘空冢’的说法吗?”她问道。

将离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将军头埋藏于别处,巡山的地方却没有将军头?”

她点头。

将离忽然感觉胸口一阵疼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她慌忙扶住他的胳膊,担心地问道:“将军,你的箭伤又发作了?”

“箭伤?”将离不曾记得身上有伤,但胸口有一块与生俱来的红色如血的印记,铜钱孔大小。

“将军记不得了吗?你的胸口曾被独孤延福一箭射伤。伤虽然不深,但是箭头有毒,需要许多时日来休养。都怪我,近日忙着准备白纸和竹篾做纸马,没能及时给将军上药。将军还是早早回帐的好。”她自责地说道。

将离小时候与马清明在画眉村前头的老河里游泳,被族长看到。族长见他胸口的红色印记,喊他到近前看了看,然后说,人身上的印记跟前世有关,还说将离前世可能在印记处受过重伤。

将离还曾看到癸丑的大腿上有大片大片的红色印记。癸丑说,他那些印记是生下来就有的,晚上常常梦到自己在一片火海中,双腿被烧得钻心地疼,疼得他从梦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