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中秋夜(第4/11页)
老祖原本想批驳独孤延福下手太狠毒——他不但阻拦了井鱼的计划,还将她的修为剥夺——但此时老祖想说的话全部被独孤延福堵住了。
“你既然已经剥夺了她的修为,为何不杀了她,却还要把她送给我?”老祖问道。
独孤延福道:“物尽其用。留下她就是为了送你一个人情,让你还别人一个人情,欠我一个人情。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我知道你要帮丐半仙照顾这条鱼,所以我留了她的命,让你来照顾她的余生,直到她……”
他做了一个翻掌的动作,然后说:“……翻肚子为止。这样的话,她才算尽到了最大价值。就像修为一样,不能白白浪费。”
“人情并不是钱币,说什么物尽其用,未免太过残忍了。”老祖摇头道。
独孤延福仰头大笑,笑完说道:“大人,你说我太过残忍,我倒要说,你说这样的话未免太过幼稚了。”
“幼稚?”
“难道不是吗?就拿读书人来说,青衣之时胸怀天下,发誓一旦身着蟒袍,必要两袖清风,明辨是非。可是为官之后有几人如此?还不是阿谀奉承,百计钻营,以求名利?就拿世间所谓有情人来说,年轻之时谁不相信戏文中的牛郎织女、兰芝仲卿、许仙白蛇?可是自己有了子女,又有几人能教子女无视身份地位、人界妖界的阻拦?大人所谓人情之论,又有什么差别?岂不幼稚?”
不等老祖回话,他继续说道:“哪怕就是令郎与大人有今生这一人情交往,难道不也是因为上辈子的九百个铜钱?”
老祖原本想好了一肚子的话来反驳独孤延福的残忍之论,可是听到独孤延福提到将离,顿时语塞,那些话只好咽了回去,烂在肚子里。他慌忙看了一眼夫人和将离所在的房间,担心夫人和将离听见。
独孤延福顺着老祖的目光朝南边的房门看去,似有所悟,假惺惺地道歉道:“原来令郎从长沙府回来了,刚才是我失言,还请大人不要责怪。”
老祖一惊。他没想到这独孤延福不但知道将离“讨债”的身世,还知道将离去过长沙府。看来这个修炼者的克星对将离非常关注。他想起井鱼以前提醒过他——相对其他大山名川来说,岳州并没有吸引独孤延福的理由,独孤延福来岳州并这般对待他,必定另有目的。
可是,他能有什么目的呢?老祖想不明白。
这时,将离从门口走了出来。
独孤延福远远地看了将离一眼,连忙对老祖说道:“叨扰了,我该走了。”
老祖还没有说“喝杯茶再走”之类客气的话,他就转身往外面走去,与刚才的彬彬有礼迥然不同。
将离走到了老祖身边,看着独孤延福的背影问道:“父亲,那人是谁?”
老祖还为刚才独孤延福说出将离身世的事情一阵阵后怕,急忙说道:“无关紧要的人,没必要知道。”
将离看到了老祖手里的小瓷瓶,又问道:“这是什么?”
“鱼,一条认识的鱼。”老祖心不在焉地回答道。他还望着独孤延福消失的方向,生怕他突然折回来。
“一条认识的鱼?您认识这条鱼?”将离讶异道。
老祖这才收回心神,说道:“不,不,这是我要养的鱼。”
“养鱼?”将离更加惊讶了。平日里父亲对草木虫鱼没有任何兴趣,今天为何突然要养鱼?
老祖点点头。
“什么鱼?”将离一边说一边朝瓶口看去。
“井鱼。”
“金鱼?”将离看到了井鱼背上的红色,以为那是一条金鱼。不过这条“金鱼”显然不是好品种,一般好的金鱼体短而圆,眼睛鼓起,而这条鱼瘦小细长,实在没有什么观赏性。
老祖当天就叫马辞买了鱼缸回来,放在书房,将井鱼养在里面。
老祖坐在鱼缸旁边,盯着井鱼看了许久,希望她能跟他交流,希望她说说从洞庭湖去琼州海峡的一路上遇到的事情,说说她到底遇到丐半仙的魂魄没有,说说她是怎么碰到独孤延福的。他想问问她,依现在的情况看,独孤延福到底是为了什么来到岳州?为什么把她送到这里来?
可是井鱼呆呆地游来游去,没有任何其他动作。
老祖心想:她或许是有想法的,但是灵智已经被取走,她说不了话,也摆不了手,无法将她要说的话表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