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云梦(第3/11页)

那猫没上她的床,跑到最高的柜子顶上过夜。田鸢一来,它就嗖地跳下来,扑到田鸢腿上。其姝反映,它在抓耗子方面的表现也很不好,成天不是睡觉就是望着枇杷树等鸟下来。田鸢摸着猫给它讲道理:“作为一只猫,你总得有点用吧?你看你这身毛,多好啊,简直就是一个会喘气的毯子,就不能给你的主人暖暖被窝吗?”其姝说:“算了吧,大热的天,我一个人睡得挺好。”田鸢又把猫脸扳向她,“对主人笑一笑。”其姝说:“猫笑起来,你受得了吗?”田鸢就把自己的脸凑近猫脸,“是啊,这种动物怎么这么严肃呢,它在想什么呢?主人应该在盘子里舔猫食,它应该上案子吃饭?主人洗澡,它揉主人的毛?主人睡柜顶,它钻那个香喷喷的被窝?哎哟它亲我一口!”猫用湿漉漉的鼻子在他鼻尖上碰了一下,他把猫递给其姝,“真的,它学会亲嘴了,你试试。”其姝便噘起那迷人的小嘴给猫,田鸢嫉妒死了。

“没良心的!”其姝忽然扔开猫,“一到我身上就抓挠。”

“你腿细,它坐不住。”田鸢说。

“是啊,瘦得像鬼一样,连猫也嫌我硌。”

“你不是鬼,你是天仙。”

“还没人这么说我呢。”

“你不知道自己有多美。”

“你拿我寻开心。”

“你的镜子呢?”

“没有。”

田鸢马上跑到院里,从井里打了一盆水,端进屋让其姝照。水面渐渐平静下来,其姝的脸在水里模糊不清,只有一双眼睛亮亮的。

“我就这样啊,除了眼睛,哪儿都长不开。”

“这双眼睛,舔一口能解渴。”

“我的嘴唇真薄。”

“不擦胭脂也是红的。”

“我的脖子真细。”

“你是个精灵。”

“我真瘦。”

“可以揣怀里。”

“我好像永远也长不大。”

“小女人青春常在。”

其姝脸红了。田鸢满意地看到对这个傻丫头的改造终于前进了一步。下一步该按“一尺定律”行事了,他慢慢靠近她,和她一起照“镜子”,她天然的体香已经让他发酥了,他的嘴唇摁在了她的香腮上。

“哎呀!”其姝跳起来,“中午还要到县里跳舞呢!”

在县衙的戏台子上,她和一帮良家妇女做着各种姿势,田鸢忍俊不禁,如果这就是他的弄玉……哈哈,想象一下真正的弄玉在这台上是什么样也是一乐啊,她就眨巴着她自私的睫毛、骨碌着她鬼精灵的眼珠和这些人一起集体麻醉?她就能使唤自己为拥抱男人而生的躯体做这些僵硬的姿势吗……简直对不上号啊。一群绿袍小吏冲上戏台,排在女人们前面,扎起了弓步,每人的拳头里握着大笔、尺牍、削字刀、官印等廉洁的东西,女人们则挺胸高唱《为吏之道》:“……凡戾人,表以身,民将望表以戾真……(小吏们迅速转身,做另一侧弓步)操邦柄,慎度量,来者有稽莫敢忘!莫!敢!忘!”最后三个字是一齐跺脚念出来的。在唱这些刻板的歌时其姝脸上真诚的信仰和热情、一尘不染的无知深深打动了田鸢,他忽然觉得这个样子在哪里见过……想起来了,小时候在一场祭祀中深深迷恋过的一个不戴面具的女巫就是这个样子的。他比任何时候都爱其姝。一个小吏凑过来谄媚地说:“请钦差大人指示。”

“呃……”田鸢半天没回过神来,“这是为什么排练啊?”

“皇帝今年还要来巡视。”

一千个春天

排练结束后,田鸢先走了,他不想让别人说闲话。但到了其姝门口,他一直等着。其姝回来时拎着满满一篮子菜,一大把芹菜冒出来,绿叶子一抖一抖的。田鸢笑着说这篮子里是一头孔雀,她没说话。田鸢又说,他其实是来告别的,因为明天他就要去乡下了。

其姝冷冷地说:“去呗,跟我说什么。”

田鸢立刻明白她琢磨过早晨的事,她不缺心眼,而且圣歌帮助她战胜了童贞受到的威胁。

“我从乡下给你带只肥鹅来好不好?”田鸢说。

“你自己吃。”

“带只兔子?”

“不知道你这个人怎么想的,表面上对小动物特别好,吃起人家的肉来可一点儿也不客气。哎,钥匙呢?”

她浑身上下找钥匙,田鸢请求翻墙进去看看钥匙是不是落在家里了,她批准了。没有找到钥匙,说不定是匆匆忙忙去唱歌时丢在路上了。她说在一个街坊家存了一把钥匙,可到了那儿一看,那家人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