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贰夜】 文车妖妃(第3/12页)

不久——那个迷你女人不再出现于我的面前。随着成长,我告别了儿童时代,同时也忘记了她。

不对——是变得无法想起了。

或者只是——并非那女人不再出现,而是成长的我对那女人视而不见罢了。

我觉得这不无可能。

那个迷你女人或许一直都在我的身边,躲在器物的阴影里,偷偷地看着我。

肯定如此。

那个女人卑鄙地躲在床的背后、洗手台的旁边、时钟上面,毫无意义地对我报以怜悯的眼神。之所以没有察觉,是因为在家人及他人的怜悯眼神下,我早就变得迟钝。

证据就是,我时常感觉颈子背后有股冰凉的视线扎着我。

因此……

因此我通常不敢突然转身或突然抬头。

我一直对自己为何会有这种举措感到不可思议,如今想来,多半是我在潜意识中害怕着——若是猛然回头,或许会与那迷你女人视线相交。

因此我总是缓缓地、缓缓地动着。

虽说我本来就没办法活泼地迅速行动——

3

我无所适从地站在走廊上。

身上只穿了一件睡衣,感觉有些寒冷。手摸上脖子,像冰块一样冰冷,都起鸡皮疙瘩了。现在几点?我在这个寒冷的走廊上站了多久?记得我在黄昏前身体不太舒服而上床休息。

但现在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刚才——我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做了梦吧。

但说是回想,我并不确定那是否是真正的记忆。

我陷入混乱,我想我还没有完全清醒。

女人?现实生活中当然不可能存在那种迷你女人,不可能存在如此不合常理的生物。

为什么我会认真思考如此可笑的——

——在火葬场旁。

——在诊疗室桌上的杯子背后。

太可笑了,根本没这种生物存在。

绝对没有。

——在刚才的床边。

床边?

——那女人就在那里

啊啊,我完全陷入混乱了。头痛愈来愈严重。我也不明白为何会跑到走廊来。该吃药了。药放在餐具柜的抽屉里——

来到漆黑厚重的房门面前,伸手握住门把。就在碰到门把的瞬间,我犹豫了,动作停了下来。

——就在里面。

很愚蠢,但是……

我就是不敢打开。

站在门前犹豫了一会之后,我沿着走廊朝接待室走去。继续待在寒冷的走廊容易引发感冒。就算只是个小小感冒,也足以令病弱的我送命。

过去因为感冒好几次差点丧命。

我又觉得头晕目眩了。

走廊上到处可见尚待整修的空袭痕迹。

我打开接待室的门。家里的门又厚又重,我没什么力气,总得费上一番工夫开门。好不容易推开吱吱嘎嘎作响的门,进了房间。

房间很暗,没其他人在。

这座巨大的医院遭到严重空袭,恰似一座巨大的废墟,过去的热闹光景不再,除了父亲以外没有半个驻院医师,只剩下几个护士与寥寥无几的病患还在院里。

我们一家人就住在这座废墟之中。

因为是废墟,所以白天也几乎没什么人。

这栋建筑——早就死了。

不是活人应该居留之所。

但是我却只能在此生存。

这座废墟是我的世界的一切。

我双手抱着肩膀,在沙发上坐下。

如此一来多少驱走了些寒意,头部依然疼痛,但意识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眼睛也习惯了黑暗。

室内装潢富丽堂皇,与这座废墟一点也不相配。

欠缺一家和乐的房间。

虽然是二十五年来早已看惯的景象,依然无法适应。

暖炉上摆着一个金色的相框。

里面有一张陈旧褪色的照片。

——是妹妹,和我。

我们是一对很相像的姐妹。

照片里一个在笑,另一个则皱着眉头。

远远看来,分辨不出谁是谁。

尤其在昏暗的房间,更难以辨识。

我眯起眼睛,仔细注视。

不,就算近看,即便在白天,恐怕我也分辨不出来。我早就忘记这对并肩合照的少女当中,哪一个是我。我是——左边,还是右边?

记忆变得不确实。不,是没有记忆。

我是在笑的那个?

还是不笑的那个?

——究竟是哪个?

连这张照片是几年前拍的,我也没有什么印象,简直就像于梦中拍摄的照片。